傍晚绯红的云在空中灿烂的绽放，张小丸坐在车上靠窗的位置，注目远眺，稻田里的野草迎风飘扬。山谷的村庄被流动的车甩在背后，接着又出现了新的，它们大多都一样，沿着河边展开，像被斧头劈开的苹果碎片，零乱地散落在河道边。张小丸往T城走去，那其实只是一个大的镇子，被城外的杉树围成一圈。T城的房子矮小，外有篱笆围成的小院，院里种着杨梅树，果子在盛夏的时候成熟，长成房子的眼睛。外面的人叫它林场，说T城的人是被圈养的牲物。但是T城的人从来不屑争辩，他们长期以来避免与外面有来往，有陌生人来访也会怒目而视。在一些人的小说里称，他们从未进化干净，他们保留着原始的野蛮。
张小丸赶到T城的时候，夜幕初临，夜晚的云被风撕扯得稍长一些，带着蓝色的魅感。T城矮房子的院子里，立着灯，淡黄的颜色，洒在无人静坐的椅子上。灯光不明显，从远处望，整个镇子就像是一只倒下的巨大的萤火虫。张小丸找到一家荒败的旅店，那其实只是一家两层的建筑，主人住在楼下，楼上供给客人。二楼的走廊堆满谷物，它们常常因为发酵而发出一些声响，衣杆上架着的潮湿的衣物散发土地的味道。他住的房间前有对联写着
莫问前程，今宵为乐
只求清风，明日留香
第二天清晨，房子的主人已经不见踪影，问路过的人，才知道他们早早地去田野里了。走去田野的路曲折多弯，常年的踩踏却格外平稳。张小丸想去跟主人道谢，走在山路上却觉得脚底发烫，直到后来有了水泡，不得已才作返。张小丸把住宿的钱放在神龛前的八角桌上，仔细看着，却发现神龛上没有对联。张小丸有些诧异。男主人从田野里挑来了一些稻草，刚刚走进家门，看到张小丸踌躇的样子，说，我们不认得字，不会写对联。转身就往牛圈里走了。张小丸跟主人道别后，来到了T城的街道上。是时，太阳逐渐火辣，街上的店铺开始忙碌起来。张小丸走到一家街摊上的米粉店，吃好了，向老板打听到
“将军桥怎么走？”
去将军桥的小路长满了野草，张小丸拔出一根鲜嫩的狗尾草嚼在嘴里。赶到将军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被灼伤的蚂蚁躺在桥上的地板。张小丸终于见到了小乞丐，那个小时候取笑他的人，睡在桥上。乞丐听到了脚步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接着又睡过去了。张小丸有些泄气，但是他还是鼓起勇气，说
“那个杀人的，或者被冤枉作杀人的人，是我父亲，你知道吗？”
乞丐转过头，看到了当年自以为是的人，突然笑了起来。
他把所有见到的事情都告诉了张小丸，看到那个年轻人无助而有些不知所措的脸，突然生气起来。他想起往日被人逐弃的日子，留下了许多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