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墨细细瞧去,那外围站的人中,大多都是厌火国人,上身为人,手中执有铁枪,个个神色狰狞;其下身为狼,尾巴股后轻轻摇晃,似乎大有一跃而上,将殿中两人一口撕碎的势头。厌火国人之中,只站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女祭,死掉的女祭瞧来,不过是有些鸡胸的普通人,这活着的女祭,瞧来却异常可怕,他们浑身都散发出一股阴森森的冷气,整个人都卷在一团阴影之中,散发出一股死亡的绝望之气,其手中的骨杖顶端,有一颗透明的似乎水晶的人头骨;那人头骨十分诡异,虽是骷髅,却教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个女人的人头骨;那头骨的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之中,时不时的发出一股阴冷的黯红色光芒,若明若暗。
人群之中,尚有两个怪人,其中一人,瞧来容貌似乎中年,上身赤裸,左胸胸口穿有一个大孔,直有碗口大小;其臂上盘有一根奇怪的树枝,极象柏树,却长得出奇,足足有十来丈长,且树枝之上一片树叶俱无,倒缀满了大大小小的珍珠,仔细辨认,那珍珠竟是长在树枝上的,并非镶嵌而成;另一人年岁与他相仿,一身肌肤却黑得出奇,比之神殿之中的玉柱,毫不逊色;且一头头发、一对眉毛,都是冰冷的水蓝之色;其双目乃是紫色,看人之际,眼中紫光凛凛,别有一股妖冶之气。
那黑人阴森森的瞄了瞄殿中两男子,冷恻恻的道:“敖弃智,别负隅顽抗了。你们赑屃一族,已经走到了末路;如今整个濯曜罗残留的赑屃族人,还有几个?哼,除了你身边那个稚子,你们赑屃还有其他人吗?我们要的只是地图和钥匙,只要你交出来,我就饶你不死。你这残破的濯曜罗,也还可以保全,千秋万世之后,你们赑屃就算是灭族,也会还有后人能凭借这残破的濯曜罗,记得天地之间,曾经有你们这一个种族。”中间那中年男子哈哈大笑,傲然道:“贱民,竟然敢对我们龙神后裔放此厥词。要地图和钥匙,你们还不配。”那黑人干笑一声,骂道:“龙神后裔,哼,一群龟妖,真会为自己脸上贴金。既然你顽固不化,不要怪我手下无情。”说着一挥手,那一群厌火国人突然前爪一矮,齐齐俯身,猛然仰起头来,一起嗥叫,叫声未歇,其口中立时放出一股奇怪的黑色火焰来。
这厌火国人众多,一起喷将出来,那火焰焰光仿佛一股黑色的巨浪,铺天盖地般卷来,那火焰并非凡火,触物即燃,燃烧之际却全无热度,反倒有一股阴冷刺骨的风感;整个神殿之中,立时蔓延开一股幽冷阴灵之气。敖弃智见那黑火,全然不放在眼里,仰头一声怒吼,右手手掌掌心突然生出一节奇长无比的骨头来,倏突之间,那骨头就化作了一根巨大无比的狼牙棒,猛地横扫开来,这狼牙棒一出,立时“呜呜”有声,卷出狂风来,那黑火飞至,立时被狂风倒吹回去,敖弃智双足一点,腾空飞起,骂道:“宵小之辈,受死!”呵斥声中,人已经如天神临凡,自空扑下,一棒扫向排在前方的厌火国人,厌火国人身形虽然魁伟,行动却十分敏捷,眼见那狼牙棒扫来,齐齐跃开,晃眼一瞧,倒如同一群蚂蚱齐齐乱跳,敖弃智这一棒扫下,尽数落空,只带起的劲风将神殿地面的玉石刮出无数宽有指头大小的裂纹来。
敖弃智骂道:“死跳蚤,别跑,吃我一棒!”喝骂中,再次挥起狼牙棒来,他旁边一个女祭却早已偷偷举起他的法杖,嘴唇微微翕动,念念有词,不一刻,其咒语一完,那水晶骨杖之上陡然响起尖厉刺耳的厉啸来,敖弃智眉头一皱,转头望来,却见那骨杖之上瞬时弹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来。这女子身子乃是半透明之状,似乎是一团烟雾所化,其下身依旧有一截粘在骨杖之上,似乎并不能离开那骨杖;但观其上身,那狰狞的面目,那嘴边歙出的獠牙,那十指之上长有尺许的鬼爪,却又反着凛凛的寒光,又似乎乃是实体。女鬼一出,女祭立时飞身扑来,那女鬼叽叽喳喳乱叫,双手乱舞,鬼爪四处乱抓,身边靠的近的厌火国人,偶有不慎被她爪子抓中的,被抓破的地方立时变黑,那黑色顷刻之间便传遍其全身,一眨眼的功夫,“啪”一声响,那厌火国人便全身破裂,化作一团黑烟,袅袅散去。敖弃智不惧那黑火,对这女鬼却显得甚是忌惮,见那女鬼飞来,立时大喝一声,“喀喀”数声,其身上立时冒出一层厚半寸有余的黑色盔甲来。这盔甲之上,隐隐有八卦图文,那女鬼飞至,指爪抓在那盔甲之上,那盔甲立时被抓出黑色的划痕,那划痕虽深,却不会扩散。
敖弃智左手飞快竖起一根指头,“啪”一声按在那女鬼眉心,喝道:“灭!”“嗤”一声响,其指尖之上,瞬时弹出一道电光,那女鬼一声厉叫,“砰”一下弹成一堆飞灰,那电光余势不消,弹在女祭那骨杖之上,“喀”地崩裂,电光瞬间将女祭电得弹了起来,“啪”一声摔在地上,立时七孔流血,身上的诡异阴影“嗖”一下散掉,当下立毙。余下的一干人等却似乎早瞧惯了这阵仗,知道敖弃智的厉害,全无所惧,那空中的羽民人眼见敖弃智身上生出硬甲,纷纷作法。他们满空乱窜,觑个冷不防,便自掌中飞出一枝羽箭来,那羽箭长不过数寸,却来势奇快,专盯着敖弃智的眼睛射来,一时间漫天都是羽箭,敖弃智却凛然不惧,将头略偏,无数羽箭“啪啪”乱响,齐齐射在他脸庞之上,却纷纷折断,掉了一地,那黑人忍不住骂道:“好厚的脸皮!”骂声未绝,敖弃智身子一转,暴喝一声:“起!”猛然一棒砸在地上裂纹处,只听得“砰”一声巨响,那地面立时碎裂,无数破裂的碎石破空飞起,“噗噗”数声闷响,漫天立时洒下无数血光,数十羽民人齐齐掉落在地,摔得七零八落。
飞在一边的讙头人立时心生惧意,畏畏葸葸不敢上前,在那黑人破口大骂之下,硬了头皮,振翅飞起,“嗖嗖”数声,朝敖弃智冲来。他们并无什么了不得的法术或是手段,不过仰仗了飞行奇快,以尖厉无比的鸟喙啄人,敖弃智一根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却快不过这讙头人。只见数十讙头人在他棒影之中东飞西窜,张口乱啄。敖弃智虽伤不得他们,却生有一身硬甲,那讙头人啄了半日,一张鸟喙几乎给戳断,都伤不了敖弃智。敖弃智却大是不耐烦,那狼牙棒从新化作一根巨骨,“嗖”一下缩回他掌中;一收回骨头,敖弃智立时身子一矮,四肢着地,“嗷”一声叫唤,其臀后陡然卷出一根奇长无比的尾巴来,这尾巴晃眼一瞧,与巨蟒无异,这尾巴一出,敖弃智一声怒号,那尾巴“啪”一声开裂,裂成了数十根,这一堆尾巴立时卷向那讙头人,讙头人虽快,竟快不过这尾巴,眨眼之间,漫天乱窜的讙头人竟齐齐被那尾巴绞住,同是“噗噗”一阵乱响,被那尾巴绞成了肉浆,掉落一地。
讙头人一灭,敖弃智身子一翻,尾巴立时缩回体内,大吼一声,左手掌心猛然冒出一根巨大无比的骨头,这骨头“吱吱”两声,化作了一把巨弩;其右手一弹,五根手指上立时齐齐冒出细长的骨头,这细骨一出,便化作了一根骨箭,落在敖弃智掌中,不过顷刻之间,其掌中便握了数百根骨箭,那黑衣人瞧这阵仗有异,立时喝道:“聚在一起,快,放火!”不等厌火人聚集,敖弃智一声怒吼,数百骨箭已经齐齐射出,这骨箭快逾奔雷,“噗噗”一阵乱响,厌火人立时倒下大片,黑人凝神瞧去,这些厌火人几乎都是被穿胸一箭射死,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那黑人不怒反笑,道:“好,果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不到你们赑屃,居然真还有些手段。”敖弃智冷冷瞪他一眼,傲然而立,森然道:“濯曜罗乃是我们祖辈安居之地,你这妖人,竟敢冒犯天威,就算你是不死之人,我一样要拔你的皮,抽你的筋,拿你来祭祖。”
那黑人嘿嘿一笑,道:“就凭你这糟老头子。少作清秋大梦了。”说话间,转头望向身边那胸口有一大洞的男子,道:“这老头子越战越勇,跟来的人几乎都叫他一个人给杀光了。回去怎么交差?不如就让你早点结果了他吧。”那人瞄了瞄四周堆积如山的尸骨,微微一笑,道:“羽民、讙头、厌火三国,来的都是不入流的平民,死得再多,也不足惜。结胸国来的全是女祭,一个女戚术士都没有来。都是些下三滥,就是死光了,也没有关系。就是咱们今天败了,夺不了这地图钥匙,天尊也未必怪罪咱们,让那四国国君自己去跟天尊解释好了,你怕什么。”那黑人干笑一声,冷冷道:“哼,亏你还是先锋,动手之际,处处躲在后面,到现在我都还没见你出过手。你手下的贯胸国人,也一个没来。别说那四个蠢货了。我看你还是担心下你自己,该怎样跟天尊解释吧。”那贯胸人摇摇头,跨步上前,脸色漠然,道:“既然如此。我就试试看。”说着臂上那奇怪的树枝立时缓缓起身,如同活物一般盘在这贯胸人掌上,树枝上的珠子渐渐的发出濛濛的毫光,一时间竟变得珠光宝气,仿佛一条长得出奇的珍珠链子。
贯胸人甚是古怪,朝敖弃智微微一鞠躬,道:“你小心了。”敖弃智眉头一皱,喝道:“少弄玄虚。动手吧。”呵斥之中,掌心猛然长出一根巨骨,这巨骨顷刻间化作了一把龙头铡刀,敖弃智反手在那铡刀上一弹,“铛”一声清脆巨响,脆响之中,敖弃智已经拔地跃起,身形矫健,如同雄鹰翱空,须臾之间,铡刀已经凛然自空斩落,辟向这贯胸人头顶。这贯胸人却毫不动容,眼皮微翻,瞟了一眼斩到面前的铡刀,众人都是一愣,只听“噗”一声响,那贯胸人被自中剖开,辟成了两半,众人均是一愣,敖弃智也大是诧异,不想竟如此轻易得手,适才为求快速,用力甚猛,此刻一刀斩下,如同切中烂泥,竟然收不住力,向前直冲出数步,才稳住身形,才刚站稳,神殿之中那少年立时失声叫道:“阿爹,小心!”敖弃智才听得这叫声,背后猛然一紧,一股大力撞在背心,几乎将他撞飞,转过头来,却见那贯胸人右边一半正挥舞那奇怪树枝,适才背心一击,正是那树枝抽中。
见敖弃智转过头来,左边半边人立时“嘎嘎”一声怪笑,道:“不愧是赑屃一族,果然重得很,我这全力一抽,竟然抽不动你。”敖弃智勃然大怒,骂道:“贱民,找死!”喝骂声中,猛然回身,铡刀立时横扫,那右边半边人只得一条腿,却快得出奇,单脚一弹,人便“嗖”一声窜到了神殿正中那神像的衣袖纹路之上,一上神像,手中的树枝“啪”一声便抽了出来,那树枝满是珍珠,一挥过来,肉眼瞧不仔细,只象是一道七彩彩虹;左边那半边人却陡然间瘫软在地,几乎化作了一团肉浆,那铡刀扫过,自肉浆之上掠过,铡刀带起的劲风将那肉浆卷成几陀,“啪啪”乱响,弹得满地乱滚。敖弃智大是惊异,正觉不可思议,那七彩缤纷的树枝便已经抽了过来,敖弃智大吼一声,骂道:“贱民,给我下来,我祖上神像,岂容你这贱民践踏!”喝骂声中,铡刀直辟向那树枝,那树枝却突然“啪”一声响,树上的珍珠齐齐崩掉,“怦怦”一阵乱响,齐齐飞出,撞在敖弃智身上的厚甲之上,那珍珠一撞上厚甲,瞬时之间,便化作了一条十分怪异的五彩毛虫。这毛虫长不过半寸,浑身生满亮白色的刚毛,刚毛在日光照耀之下,泛着五彩夺目的光芒;其腹下全是黑色的针尖一般的细足,紧紧扎入了敖弃智的厚甲之中。这毛虫细足扎稳,便甩动糯米一般大小的头颅,那头颅甚小,其上生的物什众人几乎都瞧不清楚,只能瞧见一张蝎蝎蛰蛰的嘴,那嘴上大小螯牙生了十来只,此刻齐齐出动,在硬甲之上不住撕咬,俗话说人多力量大,蚂蚁咬死象,这毛虫虽小,却胜在奇多,眼见敖弃智那副厚甲,就要被咬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