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冯欢这话,初一立时一震,四望两眼,汗毛直竖,殷毓黧大是诧异,道:“怎么了?”初一颤声道:“你多看看就知道了。”却听此刻彭倨格格笑道:“你们这两个瘟神,与我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何必苦苦相逼?”冯欢尚未答言,魏子却一皱眉,听她这说话的腔调,已经忖度到了几分,四望数眼,一摆手,道:“是假货!”说话间头一转,对另一边道:“别不知道死活。给我滚出来!”果然一边的地面陡然开裂,裂缝之中腾起一股淡蓝色的烟霭,烟霭弥漫扩散,其中渐渐幻化出人影来,待夜风吹尽烟雾,果是彭倨。彭倨一挥手,魏子冯欢两人中间的彭倨立时化作了不借鞋。不借旁若无人的慢慢走回,彭倨轻轻一叹,道:“不借,你看他们两个蛮汉子,想要欺负我这个可怜的单身小女子呢。”

  不借陡然一抖,竟然发出一声尖叫:“他们休想!”尖叫声中,不借“啪”一声在地上一拍,激起一股尘灰,那灰尘飞在空中,慢慢凝聚,化作了一双手。这双灰尘与阴影聚成的双手摆出一个奇怪的法印,不借厉声咆哮道:“功曹,借你大脚一用!”咆哮声中,空中陡然现出一双巨足,高有十丈,粗如牛身,这巨足轰然落下,略抖得一抖,在不借的尖利叫声中迈步向前。魏子神色肃然,一皱眉,道:“是值时功曹刘洪大神的双脚!那鞋子真是传说中的不借鞋!小心。”

  话音才落,却听“喀”一声响,那大脚一脚前跨,竟然踩破一个无形的隐藏结界,结界一破,地面立时显出四个人与一条大蛇,四人中一人半身为女子,半身为蛇尾,却正是丁宁,其余三人,却是初一殷毓黧与赵墨;藏在暗处的殷毓黧张口结舌,脑中“轰轰”乱响,全然回不过神来,好半晌,才结结巴巴的对初一道:“怎么回事?那是我们?我怎么会看到过去的我们?”初一额头冒汗,神色十分怪异,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两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初一好半晌才道:“咱们可得小心,别让过去的自己瞧见现在的自己。要是瞧见了,自己会追过来的。到时候可就麻烦了。”殷毓黧摔摔头,定下心神,略想了想,道:“那时我就要被那个冯欢杀掉,可是有人救了我。那个人出现的位置就在斜坡下的那个石林中,我们过去瞧瞧,是谁救了我。”初一点点头,遁了过去,却见这石林中空无一人,唯有夜风在月色中穿行。

  殷毓黧皱了皱眉,道:“或许还没来。咱们等等。”两人到了石林之中藏身,依旧紧盯了过去的自己,此刻却听魏子说道:“小心,那婆娘精通幻术,别中了她的妖法!”冯欢冷笑道:“不管是什么法,先破了再说。”冷笑之中,单手结印,叱道:“奉承正道,九天符命!”喝斥声中,人已经拔空飞起,右手挥霍之间,飞出不须来。不须长有百尺,飞旋婉转,如同活物,倏突之间,已然飞出,“啪”一声缚在召唤来的值时功曹的双足足踝上;一经缠上,这鞭子立时“噗”一下放出五彩的光芒来,光芒之中,生出九颗骷髅头来。

  这骷髅头血肉模糊,尚未完全腐烂,眼眶残留,眼眶之中还剩有两粒眼珠,这眼珠滴溜溜乱转,四处打量;破烂的脸颊上千疮百孔,可见口腔中乱窜的猩红舌头和满口尖利的乱牙。这骷髅头齐齐怪叫,齐齐动口,一起咬在那巨足足踝之上,这九头边咬边嚼,咬掉的烂肉自它们破烂的咽喉处漏出来,洒得满地都是。不过转瞬之间,那一对脚便被啃成了无比巨大的一大陀烂肉。冯欢眼见破了术法,微微甩动鞭柄,那鞭子“嗖”一声扬起,仿佛一条高傲无比的巨龙,耸立半空,俯视众人。冯欢一声冷笑,道:“彭老大,不要再徒劳挣扎,田宗主看上你,是你几世的福气。多少女子想陪在我们宗主身边,还不能够呢。况且你除了有几分姿色,也没有什么别的出众,在我们宗主身边,将来也可以多学几样本事。”

  彭倨“呸”了一声,“格格”笑道:“小女子一穷二白,既无财宝养老,又无法宝护身,就靠这几分姿色聊以度日,秀色自餐,要是陪你们那个僵尸老大睡上两日,把我这几分姿色给睡去了瓜哇国,可叫我怎么活呢?你本事虽好,却也未必强过了我的这两位朋友。要我嫁人,先问问我的这两位朋友罢。”过去的殷毓黧一怔,忍不住喝道:“谁是你的朋友?”藏在一旁的殷毓黧忍不住叹道:“你说,究竟是我们被这个彭倨捉弄在先,还是我们捉弄她在先?”一旁的初一苦笑道:“这是什么因果,我倒是算不出来。一报换一报,咱们倒和她两清了。”两人正说话,却听得“嗖”一声响,却是彭倨带了她的不借,自旁边飞走。彭倨才堪堪过去,不一会,那魏子便也尾随彭倨飞了过去。

  殷毓黧无暇分心,瞄了一眼两人飞去的方向,略皱了皱眉,回转头来,只怔怔的瞧着过去的自己,自己正和赵墨携手,与冯欢斗法,瞧了半日,不由得大是着急,道:“那个神秘人怎么还没出现?要再来晚些,我可就没命了。”再等了片刻,那神秘少年却也倏突来去,将佘二带走。殷毓黧额头冒汗,四周依旧静谧无声,全然没有别人的踪影。初一摇头道:“想不到我就那样横在地上,一点忙都没帮上。”转头对殷毓黧道:“你别着急,想来能从冯欢手下把你救走的人,应该是个高人,高人行踪难测,或许他已经来了,只是我们道术低微,觉察不到他的影踪。”

  殷毓黧苦笑道:“但愿如此。”转头望向斗法的自己,却见过去的自己已经使诡计让冯欢中了剧毒,冯欢中毒之后,怒火冲天,脸色铁青,不与她斗口,单手结印,在自己天灵盖上重重一拍,喝道:“魍魉分体之术!”“喀”一声响,冯欢陡然一晃,身体之上,竟然渐渐有了重影,那重影渐渐化实,短短刹那,冯欢的本体跌倒在地,那重影却凝聚成形,站在了众人面前。这重影身无片缕,一丝不挂,身体却是半透明状,体内骨骼血脉,若隐若现,瞧来十分怕人。这重影单手一挥,本体身上立时飞出不须鞭来,不须此刻光华黯淡,鞭身之上有黑气翻滚,重影轻轻抚摩不须,森然道:“你这贱丫头,竟然用这样的剧毒亵渎我的不须神鞭。”

  此刻只见斗法之中的殷毓黧咬牙切齿,神色狰狞的道:“废话少说,拿命来。”喝斥之中,以旗尖划破掌心,掌心鲜血滴落地面,化作一条细线,这细线在地面结成一个小小的血影法阵,冯欢那重影哈哈大笑,道:“居然被逼到以精血化符,贱人,你已经黔驴技穷,还有什么把戏,都使出来吧。”殷毓黧冷哼一声,双手结印,叱道:“魔御,八眼道!”喝斥声中,蛛女横空飞出;这蛛女被血气召唤,而非术法拘来,难以控制,甫一出现,立时嘶叫,见物即搏,它一眼瞧见冯欢的重影,立时八爪齐动,猛然扑来;那重影却全然不动,蛛女立时将它缚住,一声嗥叫,一口咬下,咬在那重影头顶,那重影全然不作抵抗,只是哈哈大笑,耻笑道:“不过如此。”

  说话间,却见这重影陡然一晃,被那蛛女抓住的地方突然都陷了进去,尤其是头顶被蛛女咬中的地方,竟然凹显一个巨大的裂口,生生将蛛女的头颅吞了进去,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那蛛女便被活生生的给融进了那重影之中,化得一干二净,再无半分残留。殷毓黧一怔,打了个哆嗦,冯欢点头道:“贱人,你能逼我召唤影身,也算了得,给你留个全尸!”说话之间,不须“嗖”一声扬起,鞭身缭然漩空,发出“嗤嗤”破空之声,瞬时之间,那鞭影已然飞起,眼看殷毓黧便要血溅三尺,殷毓黧微微一叹,倒未惊惶,只掉转头,望向初一。

  藏在暗处的殷毓黧瞧得浑身发冷,全身冷汗淋漓,眼见冯欢鞭影飞起,自己瞬时便要一命呜乎,再也无法自制,立时飞身而起,低声唤道:“银汉飞星!”瞬时焰光云界旗上卷出数道星芒,快逾流星,“嗤” 一声响,“啪”一下将不须弹飞数尺,不须“轰”一声抽在旁边的巨石之上,巨石立时碎裂,破裂的巨石飞弹而起,其中一块“砰”一下撞在过去的殷毓黧肩头,“喀”一声响,居然将她肩骨撞脱了臼。

  冯欢眉头一皱,喝骂道:“哪里来的鼠辈!”望向星芒来处,却见一个淡淡人影已经窜入山石之中,这人影甚快,恍惚间瞧不出男女;殷毓黧恐怕他对过去的自己下手,暴喝道:“跟我来!”喝斥之后,却见冯欢一脸惑然,一脸狠毒,却已经将手扬起,显然并不想追来。殷毓黧大急,急迫之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立时一声嘶叫,这叫声有如夜枭哀鸣,却正是吕礼召唤冯欢等人的暗语。冯欢一听这声音,立时一震,哪里还有犹豫,立时一把抓起地上委顿的身体,紧追过来。殷毓黧立时对初一道:“你藏着别出来,我引开他。”初一却一把将她拖住,道:“别怕!”说话间单手结印,叱道:“木石潜踪,潜光蔽影!”两人脚下的地面立时一陷,两人便潜入结界之中,隐住了身形。殷毓黧摇头道:“不行,我们一躲,他会回去。我们可就完了。”

  初一嘿嘿一笑,道:“有我在,你有什么可怕的。”说着仰头望了望,道:“天有乌云。要下雨了。”殷毓黧一愣,道:“冯欢马上就到,你还看什么天气?”初一微微一笑,道:“没办法,只好凭记忆来放置。希望可以成功。”说话时那冯欢却已经“嗖”一声飞到,那重影扶住肉身,道:“是谁?是门中那位尊者?”殷毓黧屏息静气,初一却轻轻挽起袖子,双手无声结一法印,猛然叱道:“木石潜踪,乾坤移位!”一声喝斥,立时暴露位置,重影一声暴喝:“给我出来!”“啪”一声不须鞭瞬时飞出,“砰”一声结界立破,殷毓黧初一飞身而出,倒飞数丈,避开了重影这一鞭,几乎同时,石林中的石柱却动了起来,数根石柱“喀喀”作响,自行在地面滑动,各各移了数寸的位置,便又不动。这石柱移位,唬了重影一跳,分了心神,竟没瞧见殷毓黧初一的样子,待再看时,却见四周石柱林立,不知道那两个人影此刻藏在哪里。

  重影又惊又怒,叱道:“是什么人?竟敢戏弄我们薛家的术士?是不是嫌自己命长?”喊了几句,却听不见回答,迟疑了一下,飞身而起,孰料身子一动,立时眼前一花,却见自己悬在一个四周空朦的怪异所在,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四周一片污浊,似乎身在一团乌烟瘴气之中,不由得大是骇异,心中大喊不妙,糟糕,走到奇门阵法之中了。外面的殷毓黧见那冯欢身形一动,刚刚飞起,却立在空中一动不动,一双眼珠四面乱瞪,似乎惊异,又似乎恐慌,嘿嘿一笑,道:“初一你好本事,这是什么道法,这样神奇,我看,不如乘机把他结果了。”

  初一微微一笑,道:“你别动手,一动手,这阵就破了。我以前被太乙六合迷仙阵给困住过一段时间,对它的布置,略知一二,到底还说不上精通,恐怕结界很弱,容易破得很。再说了,今晚天空有云,我瞧不见星宿,不能按星列位,这阵法充其量可以暂时迷惑他眼神,没什么用的。这个冯欢胆子不大,一被阵给困住,心里先就怕了,不敢乱动,害怕引出阵攻。他只要在多飞上一尺,就出阵来了。”殷毓黧一怔,拍了拍胸口,道:“你说的有你在,别怕,就是倚仗这个只要他多飞一尺就可以出的破阵吗?”初一微微一笑,道:“怎么,你还嫌不够,你看,要下雨了。这雨一下,我的阵就破了,不过,你信不信,我们打个赌,这阵破了,这个冯欢一样出不来。”殷毓黧哼了一声,道:“我没那闲功夫。”说话间天空响了一声炸雷,真的下起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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