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侯四望了数眼,道:“这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呢。”轩辕瞳嘿嘿一笑,道:“你这个呆丫头,没看见墙上的石像吗?”夏文侯走近石壁,因那石壁上有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她倒不敢去碰,只瞧了瞧,道:“有什么稀奇?瞧来像是行功的法相。”轩辕瞳嘿嘿一笑,道:“这有什么稀奇?傻丫头。这不是行功的法相。这是结界石的守护之砂。”
夏文侯一怔,道:“这是什么东西?”轩辕瞳微微一笑,道:“这个秘密,就算是峨眉山那个紫微老道,也未必能明白。只有我们轩辕世家世代相传。”夏文侯见轩辕瞳神色肃然,不由得庄重神色,道:“师父,你告诉我罢。”轩辕瞳道:“我弟子上千,却将玉虚杏黄旗传给了你。自然要告诉你咱们世家的秘密。”
说着她拉了夏文侯,微微一晃,便上到了上面一层墓室。这上一层的墓室的石壁上,也有石像。轩辕瞳指着头顶厚厚的结界石道:“这结界石这样利害,本无人可破。可惜这结界石的守护之砂少了一粒,无法结成大罗混元结界。因此这结界石每三年就会烧熔一次,只要有绝顶的法宝护身,人就可以下来。可惜峨眉山的道人守在那唯一的入口;咱们要进来,只能从地底。”
说着轩辕瞳微微一叹,道:“这守护之砂,其实是件魔物。当年黄帝与刑天大战,那刑天的头颅被黄帝砍了下来,最后被炼化成了一把魔砂。那刑天乃是上古第一凶狠的恶神,原本无名无姓。刑天,乃是上古时的一种刑法。刑,就是砍;天,乃是巅、顶之意;刑天,就是砍头的意思。这个凶神与咱们的老祖宗斗法,最后被老祖宗砍掉了脑袋,他道行高深,虽断头之后,元神依然不灭,他以肚脐为嘴,以乳头为眼,左手盾牌,右手大斧,并不肯善罢甘休。想来他勇猛盖世,就是如今,也再没有这样的人了。后人不知道它的名字,因为他被砍了头,便都称呼他为刑天。”
说着瞧夏文侯听得一脸悠然,十分向往,摇头道:“这刑天的头颅被砍下之后,妖气缠绕,妖气过处,惑人心神,乱人心智,会把人变成嗜血的恶魔。老祖宗哪里容得这样的妖物祸害人世,便让嫘祖嫫母两位夫人,以神力炼化。可是因为两位夫人修行之术法有异,这刑天的头颅,最后被炼化成了两种魔砂;嫘祖炼化的魔砂,被称为嫘祖砂,也就是玄门正宗所谓的天罡雷泽神砂,共有三十六粒;嫫母炼化的魔砂,被称为嫫母砂,又叫做地煞碧磷魔砂;共有七十二粒。这两种砂都不能用凡器封锁镇压;嫘祖与嫫母便将轩辕祖宗的天仪玄象宝鼎请出,用以收镇魔砂。”
说着轩辕瞳十分得意的道:“咱们是轩辕后人,轩辕后人得姓于事;有三十三姓;咱们这一支原姓姬,到我父辈,改姬为轩辕,无非要我们祭祖铭宗,光复我轩辕之天下。”瞧夏文侯一头雾水,全未明白,摇摇头,道:“你还太小,说得太多,你也未必就明白。”说着陡然间神色十分奇特,道:“那个天仪玄象宝鼎,一直是我们姬家嫡传的神器。那嫫母砂与嫘祖砂也都在鼎中珍藏。不料那个太乙妖道,当年和我们姬家的先祖斗法,居然用一个奇怪的风筝,将咱们的魔砂收了过去。咱们先祖见机得快,收回了一粒碧磷砂。正因为有这一粒砂,咱们如今才能找到这个魃井。”
说着轩辕瞳单手一挥,掌心飞出一方青铜小鼎,只得一只茶碗大小,那鼎上篆有奇怪符文,非常人所知,鼎上微微发出淡淡的寒光,瞧来倒似摘下的一颗寒星。这鼎中,有一点深幽的碧绿色的光芒,轩辕瞳神色凝重,对夏文侯道:“你小心些。我行功作法,把这碧磷砂和雷泽砂都收回来。这砂离鼎很久,要收回不易。这砂有剧毒;可不容易解的。当年我用这剩下的一粒炼碧磷兽法,几乎给毒死。不得不让弟子下山寻药。前车之鉴犹在,可不能大意了。”
说话间轩辕瞳盘膝坐下,双手结印,轻轻念道:“五土乘王,戊己天关,所指皆灭,所向莫干。炼我七魄,和我三魂,生我五藏,使我得真,登飞上清,浮景七元,长生顺往,啸吟千神。”吟诵间,那天仪玄象鼎上,立时放出冰寒的寒光,寒光照处,落地生冰。
这寒光一出,东面墙壁上一个雕像猛然一声咆哮,事出突然,夏文侯给吓了一跳,转头瞧去,那石像缓缓移动,已经自墙面上走了下来。这石像一下墙面,立时化作一头巨大的怪兽,四肢粗肥,满是厚厚的硬甲,晃眼一瞧,倒象一头生了一身硬皮的肥猪,只是比寻常的野猪大上十倍不止。这怪兽头顶生有一角,嘴边生有四根尖厉的长牙,一根巨大的赤红的舌头拖在地上,不停的滴着漩水。
夏文侯大惊,张口结舌,瞧那怪兽朝这边过来,大是害怕,忍不住叫道:“师父。这个东西不吃人吗?”却听不见轩辕瞳回话,夏文侯心惊肉跳,慌忙飞出一面小旗在手,正是她的护身法宝玉虚杏黄旗。谁料这怪兽缓缓走近,一走近那寒光中心地界,便“嗖”一声化作了一点寒光,瞬时飞入天仪玄象鼎中。这一粒碧磷砂便收了回去。这砂一收回,轩辕瞳的脸色便黑上三分,身侧轻轻扬起一片尘土。夏文侯仔细瞧去,却是轩辕瞳的身子向石头中沉进了一分。随着轩辕瞳的咒法之声徐徐盘旋,墙上碧磷砂所化的石像慢慢走下,纷纷化回本相,给收回了鼎中。
那砂每收回一粒,轩辕瞳的脸色便黑上一点,待这七十一粒碧磷砂收尽,轩辕瞳一张脸已经黑气萦绕,瞧不出五官来;人也给深深镶嵌在石头之中。夏文侯轻轻问道:“师父,好了吗?”却不闻轩辕瞳回话。夏文侯心中忐忑不安,又不敢轻举妄动,在轩辕瞳身边走来走去,走了良久,突然听得轩辕瞳道:“别转了。头都给你转昏了。”夏文侯大是欣喜,瞧轩辕瞳一张脸已经尽然变回肉色,笑道:“师父,你没事就好。”轩辕瞳嘿嘿一笑,道:“我没事。到下一层去,我把雷泽砂一齐收了。”
两人到了下层,轩辕瞳依旧盘膝行功,默诵真言,将那雷泽砂尽数收了起来。这雷泽砂每收一粒,她的脸色便青上一分,待三十六粒砂收尽,轩辕瞳的脸色无比惨绿,十分诡异可怕。夏文侯瞧着心里发毛,轻轻唤了几声,却听不见回答,情知轩辕瞳已经行功入定,不闻外物,只得靠她坐下。魔砂已收,太乙真人附着在魔砂上的火法不攻而灭,墓室中再无火焰流转,不过片刻,便渐渐黑了下来,只轩辕瞳头顶悬有的天仪玄象鼎发出冰冷的青色光芒。
这青光照在轩辕瞳身上,衬得她一张老脸异常惨绿,一头白发无风自动,在青光之中缓缓游动,晃眼一瞧倒象是燃烧的一蓬鬼火。夏文侯瞅没两眼,脊背发麻,手脚发软,不敢多看,才转过头,蓦然见祭台下那陷空的地洞之中,陡然爬出一条毛茸茸的长腿来;这长腿之上满是毛刺,刺尖在天仪玄象鼎的青光之中泛起微微的寒光,十分象一条巨大的蜘蛛腿;夏文侯心猛然缩紧,飞快站起,起出玉虚杏黄旗,喝道:“是谁,是谁在哪边?”
喝问声中,那地洞之中豁然爬出一只巨大的蜘蛛,这蜘蛛原本生头颅的地方生了一围人类女子的纤纤细腰,肌肤柔嫩,洁白丰腴,细腰之上,乃是个半裸的妩媚女子,这女子五官标致,十分美貌,只肩头生的并非人的双臂,却是两截螳螂般的锯齿手臂。夏文侯没被她的美貌震惊,却给她的妖异吓得倒退数步,颤声道:“你是哪里来的妖怪。快快躲开。我师父是青城山的掌教真人。她要是动了怒,一指甲就能灭了你。”
那蜘蛛女“格格”两声娇笑,猛然扑了过来,腹部的一对长螯剪向夏文侯。夏文侯“啊”一声叫,转身就跑,跑没两步,突然想起自己是会法术的,当即回身,一挥旗帜,单手结印,怯生生的叫道:“风怒,摘星手!”那杏黄旗上立时卷出一股和风,和风之中,立时弹出十来双风手;这手乃是一团风影,瞬时飞出,拖住这蜘蛛的八条长腿。
这蜘蛛猝不及防,“扑通”一声摔倒。夏文侯转头瞧去,但见轩辕瞳神色木然,全无反应,显是已经入定,正在炼化魔砂,并不知外物,心中焦急,又不敢唤她。那蜘蛛女一下摔倒,显是大为愤怒,双臂挥动,疾快的爬了过来,夏文侯杏黄旗在手,胆量略壮,结印叫道:“风怒,开碑手!”“啪”一声响,那旗帜之中猛然卷出一只巨大的风影之掌,不偏不倚击中那蛛女的腹部,那蛛女一声怪叫,“砰”一声肚子炸开,爆出一大堆紫绿色的浆汁,尽数洒在了轩辕瞳身上,轩辕瞳立时惊醒,猛然睁开双眼。
那蛛女却未毙命,怪叫着扑过来,双臂飞快卷出,齐齐搭在夏文侯肩头,夏文侯吓得“哇”一声尖叫,叫声之中,那蛛女的头颅突然“啪”一声自脖子上飞了出来,滚落在地,双臂亦无力的瘫软,夏文侯双腿发软,险得摔倒,转头望去,却是轩辕瞳放出的术法“一线阴阳”,崩去了蛛女的头颅。
轩辕瞳脸色青灰,双眼之中时而发蓝,时而发红,妖光灼灼,十分怕人。夏文侯大惊,忙过来,问道:“师父,你怎么了?”轩辕瞳嘿嘿一笑,道:“没什么大不了。这个蛛女是个召唤出来的半实体,道行很浅。”说着猛然放开声量,道:“是哪路鼠辈,居然偷袭本掌教,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滚出来。”喝骂之中,却听地洞之中传来一声轻轻叹息,叹息起时,却见洞口冉冉升起一个女子,姿容秀美,身形婀娜,正是殷毓黧。
夏文侯一怔,失声道:“二师妹,怎么是你?”轩辕瞳神色晦暗,冷笑道:“好,好,好个二丫头。果然是你。你现在真是豁达啊,把生死看得很开嘛!”殷毓黧冷笑一声,道:“师父,你不必再做戏了。你炼化魔砂,在紧要关头被打断唤醒,功法失败倒也罢了。这个雷泽砂和碧磷砂都是剧毒之物。想来等不了多久,就要毒发身亡了。”
轩辕瞳嘿嘿一笑,道:“你这贱丫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到这里来的?”殷毓黧微微一笑,道:“你倒真是贵人多忘事。你让我们几个弟子下山寻找祝余草替你解毒。难道你不知道祝余是有异香的吗?吃过祝余草的人身上都会有一股味道,这种味道人是闻不到的,可是蜘蛛能闻到。所以祝余又叫作蜘蛛香,这不都是你教我们的吗?你和大师姐偷偷下山,我就知道有文章。想不到你们居然偷偷跑来峨眉山的禁地。要是传出去,我看你这个青城掌教有什么颜面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