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砚带了临潼淮南尾随靥魔飞过云霭,落下云头,却见山腰之上,怪石嶙峋,怪石之中,有一条逶迤小道,这小道全是破碎的玉石铺成,路边有许多巨木,光秃秃没有一片叶子,树干之上,结有很厚的蛛网,蛛网之上,满是灰尘。蛛网后面,有许多冷幽幽的眼睛,盯着众人,细细瞧来,却都是一些硕大无比的蜘蛛。草丛之中,有许多奇怪的亮斑,发出冰凉的蓝光,淮南忍不住问道:“那个发光的是什么东西?”靥魔微微一笑,道:“那是枯木蛛的粪便。”淮南一愣,忍不住打个冷战。
路边每隔丈余,便生有一株巨大的类似蒲公英一样的怪草,这草叶纷披,倒似堆了一叠鹤翼,草叶正中支有一根颀长的草茎,草茎的顶端长的却不是绒球,乃是一颗丝球,内中却是空的,里面有一种奇怪的冷光,乃是冰冷的青色。靥魔走路之际小心翼翼,尽量避开那青光。冰砚瞧见,倒不由得吃了一惊,道:“这是什么灯?”靥魔苦笑道:“里面点的是灵魂石。”
临潼奇道:“师父,什么是灵魂石?”冰砚叹一口气,道:“把虚无的魂魄灌注在青玉之中,便可作成灵魂石。只是拇指大小的一块灵魂石,便至少需要上百个魂魄。”临潼一愣,道:“这样残忍,就拿来点灯?”冰砚冷笑道:“魔道中人,什么残忍的事情做不来的。我看这个通天教主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靥魔干笑两声。领头前行。
走得十来丈,转过几处高崖乱石,前方陡然显出一个石窟。这石窟门口,立有两个巨大的凶神玉像,左首一个没有头颅,双手拿了巨大的斧头,以乳头作眼,以肚脐作口,十分狰狞,右首一个与人无异,神情却极是威猛,双手拿戟,神像像座乃是以黄玉所雕,铸波浪水涛之状。却是刑天与共工之像。
石窟之内乃是无尽的玉石阶梯,深入山腹,不知通向何处。靥魔道:“跟我来。”却不走那玉石阶梯,转到石窟的一面石壁之旁,在一处极不显眼处轻轻一按,立时响起“扎扎”一声,那玉石阶梯之上的一段突然下沉,露出一个地洞的入口来。靥魔道:“就在这下面。”临潼望了一眼,下面黑漆漆的全然瞧不见任何东西,忍不住打个冷战,道:“师父,我们还是回去叫上师叔他们一齐过来罢。”
冰砚微微一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说着飞出纯钧,纯钧立时放出无比耀目的光华,那地洞立时给照得雪亮。靥魔见了冰砚的神剑,心中吃惊,下意识的退了几步,赞叹道:“好剑!真是好剑。”冰砚淡然道:“走罢。”众人走下那地洞,那地下却是一座曾经气势无比磅礴的地下宫殿,只见迎面而来一座巨大的花园,花园正中乃是一个水池,水池之中散落有几个正在受刑的铜像,或挖心,或掏脑,或断肠,十分狰狞;水池正中安有一张精致的铜座,这铜座的底座乃是无数的铜塑骷髅,却是个祭台。
年岁久远,水池之中已然无水,花园之中生满了一种奇怪的野藤,将路径全都掩埋。那野藤无风自动,无数蔓条在地上自在滑游,靥魔道:“这是蛇藤。会咬人的。你们小心些。”说着便自蛇藤上飘然而过,冰砚一皱眉,轻轻一招手,叱道:“七变!石像!”那蛇藤陡然顿住,全都变成了石藤。靥魔有些惊异,多望了冰砚两眼,道:“跟我来。”
说着转入花园之后。花园后面乃是一座巨大的黑色大理石砌成的宫门。那宫门高有十来丈,门上雕刻有无数怪异的鬼魅,瞧来可怖。步入宫门之后,乃是一间巨大的神殿,神殿穹顶之上镶有无数巨大的灵魂石,发出诡秘的青光,将那大殿照得有如梦境。神殿正中塑有一座高十来丈的铜像,这铜像高冠峨带,神情和悦,铜像之前,跪有一具骷髅,骷髅浑身裹有一层水银,脖子上还挂有一块玉尺。
靥魔指着那骷髅道:“这就是我的肉身。”冰砚四瞧了数眼,道:“神像后面那个走廊通向什么地方?”靥魔苦笑道:“那后面是通天教主的起居之地,倒没有什么。这个铜像就是通天教主。”冰砚点点头,道:“淮南,临潼,你们试试看,能不能把东西收回来。”淮南取出阊阖扇,那扇子一出来,便自发出无比柔和的白光,却是从前所无的。淮南大觉奇特,将那扇子朝那骷髅轻轻一扇,陡然之间,那骷髅脖子上的玉尺瞬时飞起,化做一根玉骨,飞到阊阖扇上,阊阖扇本是折扇,那玉尺一飞至,却瞬时化作了一柄羽扇,共有七羽,洁白无暇,玉色锃亮,隐隐有宝光流动。
那骷髅身上也立时“铮”一声响,陡然弹出一根似有若无的细烟来,那细烟一头系在骷髅脖子上,一头系在靥魔脖子上,此刻一弹出,便慢慢化开,靥魔忍不住手舞足蹈,道:“自由了,哈哈,我自由了。”临潼也取出阆寰瓶来,阆寰一出,还未动作,那骷髅身上的水银便立时流动起来,慢慢汇集聚拢,飞升而起,最后化作一根银色的细线,窜回了阆寰瓶中,阆寰原本是净瓶,瓶口细小,此刻却陡然化做花形,晃眼一瞧,倒似乎是一朵含苞未放的玉莲。
靥魔却“嗖”一声缩回了那骷髅脑颅之中,瞬时那骷髅“喀喀”两声,自行站了起来,朝冰砚等一鞠躬,道:“多谢。”那骷髅便慢慢的生出血色来,血骨之上,再生出筋肉皮毛,一丝一丝的长出,竟然又化作了一个中年男子。甚是儒雅斯文。冰砚朝他一点头,道:“既然你死而复生,我们也得到了法宝,自此两不相欠。”说着望了望通天神像背后走廊,对淮南临潼道:“走,进去瞧瞧。”
靥魔却立时道:“那是我们通天教的圣地。外人不便进去。还请海涵。”冰砚冷哼一声,道:“通天把你困了九百年,早不把你当他教门中人,你何必惺惺作态。我们瞧一瞧,也不过是好奇,长点见识。”靥魔干笑道:“他对我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我是教内之人,自然不能不守教规。”冰砚嗤笑道:“你要是守教规,也不会被困这九百年了。别废话。不过瞧瞧。”
靥魔皱眉道:“请别强人所难。”冰砚摇摇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倒也罢了。”转头对淮南临潼道:“走罢。回去了。”正说着却突然听得头顶“喀嚓”一声巨响,那穹顶陡然之间掉了下来,众人吓了一大跳,冰砚一把提起淮南临潼,倒飞出十来丈,却见穹顶轰然垮下,掉下无数巨石来,“砰砰”之声大作,突然一块巨石不偏不倚,撞在铜像头顶,那铜像吃重,“咚”一声那铜像头颅滚落在地,倒吓了众人一跳,少顷,那穹顶不再掉落石块,冰砚等向上瞧去,却见穹顶之上,却是一见大殿,那掉落石块露出的大洞洞口上,此刻正探出一个人头来,这人冰砚却认得,不由得吃了一惊,却是青城山那个放烟龙的小子。
这小子正眉开眼笑,叫道:“师妹,找到了,下面有个好大的铜像。不过没有脑袋,不知道是不是。”说话间另又探出几个人头来,为首的那个,却正是周灵璩。灵璩笑道:“你个傻小子,倒有傻福。走下去瞧瞧。”说着众人御物飞行,飞了下来。才下来,却瞧见一脸惊诧的冰砚和一个一脸怒色的靥魔。
靥魔脸色铁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我们轩辕坟放肆。”灵璩一愣,瞬即冷道:“你是通天教的余孽?”靥魔哼了一声,道:“你倒真不怕死。”灵璩白了他一眼,转身对冰砚道:“你是名门子弟,怎么和邪门歪道在一齐?你的师兄呢?他不管你的吗?”淮南大忿,道:“住口。我师父的事情,轮不到你管。”灵璩一愣,尚未还口,她那师兄已经叉腰骂道:“小畜生,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冰砚却陡然双眉一竖,喝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腰一挺,道:“青城弟子闻新晴。”
冰砚冷哼一声,傲然负手,袖袍盖住双手,暗结法印,冷冷叱道:“记住,我的弟子,轮不到你来教训。”陡然睁大双目,瞬时那闻新晴眼前一黯,立时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背后却传来一阵无比恐怖的怒号,回头一瞧,却见七宝宫外血池之中那个铜人正嗷叫着挥舞了巨杵向他冲来。不由得吓了一跳,大叫道:“师妹,师妹!”却听不见回答,哪里还敢犹豫,升起法宝,“嗖”一声向前飞去,飞得又快又急,却“砰”一声似乎撞上了墙壁,眼前却依旧是一片漆黑,伸手一摸,全是空的,正莫名其妙,后面巨杵挥舞之声已经到了耳边,不敢犹豫,侧身再飞,飞不多远,又是“砰”一声响,又撞上一堵无形之墙。
新晴又惊又慌又怕,回头看时,那铜人却已经追到了面前,再无处可躲,只吓得浑身战栗,那铜人却一把将他倒提起来,一口咬在他腿上,大口咀嚼,啃得津津有味,新晴吓得几乎昏死过去,惨叫声中,突觉下体有异,湿答答热乎乎的一片,垂头看去,却是吓出一泡尿来,这时辰却哪里还顾得,只是不住哀号,叫得半晌,突觉有异,这铜人啃了半天,却不觉得疼痛,立时意识一醒,却见自己依旧站在那断头的铜像之旁,青城一干弟子莫名其妙的把他盯住。淮南却在哈哈大笑,道:“这个闻先生居然尿裤子。”
周灵璩等人却也莫名其妙,只见冰砚呵斥了两声,这新晴便满屋子乱窜,跑没一晌,就又喊又叫,还给吓出一裤子尿,任凭众人如何叫唤,却始终不闻不答。周灵璩知是冰砚使的法术,对她十分忌惮,不敢开口相求,正莫奈何,见他突然面有愧色,知他已经清醒,几个弟子忙上前来,将他挡住,免他丢人。却听冰砚森然道:“你可记住了我的话?”新晴不敢应答,灵璩只得硬着头皮道:“程师姐的道法神奇,小妹十分佩服。只是大家都是修真同门,何必伤了和气。”
冰砚望了她一眼,道:“你不是采药的吗?怎么倒采到这里来了?”灵璩微微一笑,道:“神药难找。自然生在奇异处。”说话间,眼睛却瞟向神像背后的长廊。靥魔森然道:“你毁坏轩辕坟,如此放肆,哪里将我们通天教放在眼中,你若是跪下磕三个响头,我就留你个全尸。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灵璩冷哼一声,道:“口气不小,不知道你的道行有多高。”说着飞出一面水绿色的灵幡,那灵幡之上裹了一层异样光芒,微微闪现,有如星芒;灵幡一面绣有数多青莲,一面绣有日月星宿,正是青城山四宝中的青莲宝色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