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印一身烧得稀烂,紫金盔甲烧成一堆破铜烂铁,肩臂等处皮肉烧尽,肩骨臂骨都给烧得黝黑,形同干尸;灵印见状大怒,大叱一声,额头眉心处陡然升出一粒红艳无比的丹珠,丹珠之上,尚有五彩霞光氤氲。丹珠一出,那血光焰立时给吸入丹珠之中,消弥于无形。宝相冷哼道:“老贼,居然连你的内丹都放出来了。黔驴技穷了罢。”灵印咬牙道:“不知死活,今天就看是你的玄阴丹厉害,还是我的纯阳丹厉害。”说着丹珠湛然飞起,放出无比璀璨的红艳霞光,灵印双手结印,那丹珠立时发出一声奇怪的啼鸣,倏突之间,丹珠化成了一只周身是火的凤凰。
这凤凰金羽金翎,双目之中没有瞳孔,只有两撮火苗,每一根羽毛之上,都烧有耀目的金色火焰。宝相捂住肚子,骂道:“一只烈火山鸡,有什么用处,自己找死,不要怪我。从此以后,箕尾青丘,都是我宝相的地盘。”说话间胸口丹元处冉冉升出一粒碧绿幽暗的玉珠,玉珠悬在空中,有五色彩虹旋转缭绕,宝相双手结印,那玉珠一声嗷叫,弹指之间,变作了一头周身碧绿的麒麟。
这麒麟周身的鳞片全是水晶,晃动之际,宝光四逸,一见这麒麟,那凤凰立时猛然扇动翅膀,扑了过来,这麒麟却没动弹,只一仰头,张口便喷出一股水汽来,这水汽散开,空中立时满布阴霭,那阴霭笼罩之处,滴水成冰,黑水立时凝固,凤凰翅膀之上的火焰也立时矮了三分,那凤凰立时一声脆鸣,双翅翕动,突然放出无比惨烈的火焰来。
这火焰乃是纯阳真火,瞬时之间,凡火焰触及之物,无不焚烧,黑水一流过火焰处,立时烧成水汽,整个冥河下游立时断流,断流处白烟朦胧,河底的卵石全都烧了起来,那无数尸鬼早逃得干净,偶有不怕死贪图稀奇的留下来看的,先是给寒冰冻住,瞬时之间纯阳真火烧来,全都被烧成了灰烬。少君藏在平波之中,那寒冰冻来,尚还可忍,这纯阳真火一来,却不能躲,只得自洞壁上弹了出来,捏指成诀,放出幽冥鬼界,将四周温度瞬时降低。
陡然见到有人,灵印和宝相都吃了一惊,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藏身的人,道法可不简单,齐齐转头,盯住少君不放。那麒麟离少君最近,它哪里有分辨之力,有人闯进它的寒冰结界,都不可留,瞬时一掉头,张口就是一口寒气喷来。若是火凤凰,少君倒还忌惮它三分,麒麟的寒冰结界对少君可没有作用,少君放出平波,单手成诀,喝道:“道诫,神照!”平波神光离合,甫一照出,那麒麟一愣,一声嗷叫,瞬时化作了一颗碧绿的内丹,这内丹在空旋转数次,“噗”一声响,化作一柄寒冰刃,快逾闪电,朝少君眉心刺来,少君将平波一横,那内丹立时撞在镜面之上,陷入了镜中,少君略一抬手,那内丹便被凝固在平波之中,无法动弹。
火凤凰猛然一声尖厉的啼鸣,双翅之上,瞬时飞出数十根火羽,带了熊熊烈火化作羽箭,朝少君刺来,少君微微一笑,对付这种满天放箭的术法,早已经不放在眼里,微微翕动嘴唇,瞬时土遁,遁到火凤凰身侧,一镜子砸下,“砰”一声响,那凤凰给敲得头昏眼花,少君念动法诀,掌心旋出水影之手,一把握住这火凤凰,将它火焰瞬时熄灭。火凤凰大惊,拼力挣脱,化作一颗火红的内丹,脱空飞向灵印,灵印大骇,内丹修行已近万年,要是毁了,道行大消,哪里敢大意,瞬时结印,叱道:“镇星,垂锋射芒!”
瞬时灵印头顶发出一片金色的玄光,玄光起处,疾快无比的飞出四把紫电戟,戟长数丈,戟身皎洁发亮,几能照出人影;这戟快似破浪之风,作了四个方向朝少君劈来,要拦他的势头,少君瞧得出厉害,哪里敢抵挡,正要后退,宝相却突然双指成诀,念动法咒,混元金斗上立时卷出一股阴风,一个裹了一团阴冷冰风的冰球陡然飞射而出,冰球过处,那纯阳丹立时一缓,几乎无法飞行,只能缓缓飞动,那冰球却如一个炸雷般飞快的扑向灵印。
灵印给吓了一跳,知道厉害,宝相的碧犀珠非同小可,无可奈何之下,再行施法已然不及,只得甫念法咒,那紫电戟立时调转方向,朝碧犀珠刺来。两相撞击,“砰”一声巨响,碧犀珠炸开,将那紫电戟炸得粉碎,碧犀珠之中的寒气却陡然扩散开来,那纯阳丹颜色一黯,给这炸开的气浪猛然撞动,“砰”一下弹过来,正撞在少君的脸上,少君猝不及防,吓一大跳,“啊”一声惊呼,那纯阳丹被寒气冻住,乍闻到生人的阳气,立时“嗖”一声,自少君的口中飞了进去。
灵印大怒,骂道:“臭小子,把我的纯阳丹还来!”少君修习的是阴冷道法,周身都是冷幽的鬼气,那纯阳丹一入体内,立时焚烧以求自保,少君顿觉腹中如点火炭,痛不可言,哪里还能说话,按住肚子,顿时矮了下来。宝相哈哈大笑,对灵印道:“老蝎子,你的纯阳丹要不回来了。你看他那一头冷汗,你的纯阳丹已经在炼化了。”灵印破口大骂道:“你少得意。你的玄阴丹也在他身上。他被火烤得受不了,自然也要吃你的玄阴丹。”
少君听得此言,哪里还有犹豫,自平波之中取出玄阴丹,一口吞了下去,谁料灵印说此话,用心不过是让少君毁掉宝相的内丹。那玄阴丹入腹,并不能解纯阳之火,反倒是自化为一团寒气,在他体内游窜,少君一时身如火炙,一时如在冰窟,战战兢兢,苦不堪言。那宝相身受重伤,没有内丹扶持,只觉一身真气渐渐涣散,大是辛苦,不由得暗自惊心,自忖道:“难道今日要跟这蝎子在此地同归于尽?”一动此念,陡然觉得背后有异样风声响起,掉头看时,吃了一惊,却见那相繇不知何时已经偷偷回转,九头齐动,齐刷刷的朝宝相咬来。
宝相不及躲避,被相繇一头一口咬中,“呼”一下吞入了口中,滑入相繇的长脖子之中。灵印一怔,猛然回过神来,哈哈大笑,拍手道:“宝相,你也有今日。”笑声未绝,却突然有一种无可言说的失落,不知道是因为宝相与它斗法万年,没了它不自在,还是因为宝相不是死在自己手中之故,心中郁郁,不可消解。正惆怅,那相繇突然一声嗷叫,神色十分痛苦,陡然间“砰”一声巨响,相繇九根脖子中的一根猛然炸开,却见宝相裹了水碧,浑身都是污血,自断颈处飞了出来。那相繇断下的头颅却未死去,满地乱扭,正掉在灵印脚边,灵印未曾留意,这断头临死疯狂,见物便咬,一口咬来,正咬中灵印半边肩头。
相繇一口细尖牙齿,全是倒刺,一被咬中,剧痛钻心,灵印强忍剧痛,放出纯阳之火,“呼”一声响,将这相繇的头颅烧成一团灰烬,自己却也忍不住跌坐下来,瞧向肩头,却已经发黑,不由得一惊,骂道:“这妖孽的牙齿有毒。”宝相却一声冷哼,道:“不但牙齿,这鬼玩意儿全身都是毒。”灵印抬头看时,宝相全身发黑,如同裹了一层灯油,灵印嘿嘿笑道:“你个死蛤蟆,就算毒死,你也比我先。”
宝相破口骂道:“我修的是冰法,可冻住血脉,毒行不快,真要比,怎么也是你先死。”两人斗口中,那相繇一声咆哮,剩余的八个头一齐晃动,朝两人啄了下来。宝相身受重伤,又中了剧毒,无心恋战,卷起妖风,向前拼命逃窜,逃窜之中,还不忘瞪了灵印一眼,掉头对少君道:“臭小子,你给我记住。你毁了我的玄阴丹,我要吃了你的血肉,把我的道行吃回来。”那灵印也瞬时化作一道火光腾起,还瞪了宝相一眼,也对少君道:“我万年修真得来的内丹,被你毁于一旦,小心你的骨头。”话音消时,已经闪得无影无踪。
那相繇虽是魔兽,哪里能追得上宝相灵印,八头齐齐转向,如同八根铁枪,一齐扎向少君。少君无力行功,瘫软在地,眼看那相繇咬来,唯死而已,不料陡然听得一声轻喝:“龙德而隐,潜龙勿用!”瞬时少君便肉身消殆,化为无形之体。那八头啄下,穿过少君的身体,一齐啄在石壁之上,“轰”一声响,将石壁啄出八个巨大无比的窟窿。
却是獬豸的醉心罄的术法已经临解,法力略略回复。可惜她法力才回,这潜行藏影之法不能久持,不过短短数刻,两人就慢慢的若隐若现。那相繇失去一头,受伤极重,却也怒气冲天,恨不能将少君獬豸都一口吞掉,立时转动颈项,八头齐齐调转,只等獬豸少君肉身现显,便要咬来。獬豸情知不妙,一把将少君抱起,撒开四蹄,猛然沿河岸奔跑。河岸之上,乱石横生,蘑菇林立,那乱石凹凸,路面难行,这蘑菇十分巨大,且后面藏有尸鬼小妖,更是阻碍。幸得那些鬼魅因见有相繇在后追赶,十分惧怕,不敢太过靠近,獬豸这才跑得稍觉安心顺当。只河岸逶迤崎岖,那相繇渐渐追近,叫獬豸十分惊惶。
正惊恐莫名,却突见前方亮起数点红光,正惊诧,却听一声欢呼,一个十分雄壮的少年已经御剑飞了过来,叫道:“是少君!”这人却正是赵墨。瞧见后面的相繇,赵墨毫不犹豫,湛泸猛然升起,喝道:“千人斩!”瞬时湛泸卷起千百把风刀,齐刷刷的劈了过来,相繇猝不及防,吓得一跳,那风刀之势何等凛冽,相繇八头一缩,只听得“劈里啪啦”一阵刀响,那相繇却分毫未伤。赵墨的术法虽强,奈何道行还浅,竟然动不了这妖孽。相繇一愣,不提防这等声威的道法中看不中用,稍时回过神来,“嗷”的八头齐叫,朝三人分别扑来,赵墨吓了一跳,道:“好厉害的妖怪!”
幸得御魁已经赶到,御魁飞出掩日,叱道:“风剑!”“嗖”一声响,掩日卷出无数剑风,劈向相繇,有赵墨的千人斩在前,相繇以为这风剑也不过是唬人的把戏,全无所惧,照旧扑来,谁料御魁的修行何等精深,岂是赵墨这种几年道行可比,那风剑劈来,“嗤嗤”数声,这相繇的八个头颅,瞬时被削去六个,且那头颅一被削掉,立时被风剑绞成血肉烂泥,纷纷落到黑河之中,随波涛冲走。
那相繇一时给吓得傻了,好容易回过神来,转身就跑。御魁一颗心全在少君身上,无心追赶,回头瞧着獬豸,道:“你是什么人?”獬豸见相繇被杀走,立时松一大口气,对御魁微微一笑,道:“我不是人,我是獬豸。”御魁一愣,行礼道:“还请告知大名。”獬豸微微一叹,道:“这个世界的獬豸,如今只有我一个。名字已经不重要了。獬豸是我的种族,而今也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