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相繇的九头不住摇晃伸缩,潜行不远,突然停了下来,其中一头“嗖”一下伸出十来丈,猛然立起,下死盯住一处礁石,陡然发出一声怪叫,叫吠之声有如夜枭。叫完之后飞快下啄,一口将个物什咬在口中,发出“喀”一声大响,将那物什咬碎,吞了下去。獬豸忍不住“啊”一声叫了出来,甚是痛惜的道:“是小蟹!”原来是掉入水中已经昏迷的蟹寄生。
獬豸发出一声惊叫,却被那相繇听了出来,其中一头立时飞窜了来,立在平波之前,相繇乃是上古凶兽,与饕餮穷奇梼杌齐名,一般的变化之术哪里能瞒过它的眼睛,立时一声怪叫,张口咬了下来,少君大惊,速结法印,叱道:“七星移度!”那蛇头一咬下来,却如同陡然啄在一团滑油之上,脖子立时歪到一边。少君乘机唤道:“遁破,水遁!”立时遁走,谁料那相繇虽无术法,却有真力,猛一摇蛇头,“砰”一声响,强将少君结的七星移度法界撞破,猛然一吼,立时有无形的怪力将四周的结界封死。
少君遁走,遁出不过二十来丈,便给拦住,冲不出去。那相繇的巨大蛇头瞬时冲过来三四个,个个张大了巨口,口中还不停流出腥臭无比的黑涎,那黑涎流到水中,一淡化,便成了墨绿鹅黄交织之色,瞧来甚是可怖。獬豸中了醉心之术,无力动弹,帮不上忙,少君道法尚浅,这几个魔头一齐咬来,顿觉力不从心,正莫奈何,陡然之间,脚底突然窜上一股巨大无比的火焰,那蛇头给吓了一跳,瞬时缩回,却原来是少君遁走之时,遁到了冥河的入口之上。
少君立时将身子一沉,御镜下冲,瞬时冲入那火焰之中,却见火焰之下,是一口火潭,火焰熊熊烧起,火焰之下,是翻滚的黑水。只是这火是普通的鬼火,哪里能烧到少君,少君“嗖”一声响,已经穿过了入口,进到了冥河之中。一入冥河,立时有数道绿光扑了过来,少君叱道:“道诫,神照!”平波光华大炽,靠近的几道绿光立时给平波的光芒化成脓水,却是几个不知死活的尸鬼。
少君飞到冥河河边停下,这一段冥河河岸之上,生有许多巨大的暗紫色的蘑菇一样的东西,这蘑菇每一朵,都有磨盘大小;蘑菇之上,生有许多微蓝的光点,满岸的蓝光,将冥河照得别样幽深鬼魅。且蘑菇背后,藏有许多小鬼,个个睁大了绿汪汪的眼睛,炯炯有神的将少君獬豸盯住,垂涎三尺。
少君才进冥河,就听得头顶海眼之中有怪异叫声,抬眼看去,却见一颗巨大无比的蛇头已经窜入了冥河,那相繇紧跟不放,已经追了进来。少君瞧得真切,这相繇才探进来一颗头颅,真力不足,立时双手结印,叱道:“鬼斩!”泰阿立时闪电飞出,四周鬼魅身不由己的被拉入少君的鬼魅结界,齐齐发力,将相繇的独头镇住,泰阿发出炫目的神光,一剑斩下,那蛇头知道厉害,却也毫不顾忌,将头一横,甩了过来,撞向泰阿,“哐”一声巨响,爆出一股奇臭无比的怪味,味道熏过,立时有几个尸鬼给这气味熏死,化作了脓液。
却是那相繇的一只眼睛被泰阿给捅破了开来,眼中爆出的毒汁挥发出来的缘故。泰阿却也被弹了回来。相繇剧痛钻心,那颗头颅立时缩了回去,钻回海眼之上。少君不敢稍停,拉起獬豸,喝道:“遁破,水遁!”“嗖”一声响,便遁了开去,遁出数百丈,獬豸突然道:“糟糕,追来了。”少君侧耳一听,却是不远处有巨大的水花飞溅之声追来。少君讶然道:“怎么这么快?”獬豸皱眉闻了闻,道:“快,别停下来,你身上的剑粘了它的血液腥臭之味,一时间散不掉,它会顺着气味找过来的。”
少君立时加速飞遁,遁出有数百里,才听不见相繇追赶的声音。獬豸却道:“不要停下来,前面再有数百里就是聚窟洲的海眼。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去。聚窟有很多灵泉,可以洗掉你身上的腥味,如不洗掉,它迟早还是会追上来的。我现在无法动弹,可帮不上忙。”少君却突然一皱眉,道:“有寒气。朝这边过来了。”说话间拉了獬豸,缩回平波之中,平波立时嵌在洞壁之上,与那洞壁浑然一体,全然瞧不出来。
稍时,一股冷风吹过,却见一个秃头胖子,身着鹅黄水绿的宽大袍子,耳边插有一朵无比硕大的红花,双眼外凸,精光暴射,显是修道甚深;少君和獬豸却认不得这人,这却是冰蟾宝相。宝相身后还跟一个瘸腿的蛤蟆精,这蛤蟆修行还浅,只上身为人,虽穿了一身长长的道袍,依旧从衣衫之下露出两条绿幽幽的肉腿和软遢遢的一对大蹼脚。蛤蟆显是心神未定,道:“这火蝎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宝相一巴掌拍在它头顶,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或许是巧合罢了。它也许也是来找灵药躲万年劫的呢?”
蛤蟆一脸茫然,道:“老祖宗,什么是万年劫?”宝相皱眉道:“我和那火蝎是同门,修的都是丹元之法,炼有功力所聚的真元内丹。我们修道日久,内丹渐成气候,我们的妖气太重,压不住这日月精华汇聚而成的灵气,必须得找灵药压制,不然内丹会把我们都毁掉的。我和火蝎修道日子相隔不过数十年,我有龙虎之火无法遏制,想来它也一样,我出来找药,它也一定会出来。倒未必是它有心算计我来的。你修道太浅,跟你说太多你也不明白。别问这么多了。咱们从冥河过去,到流洲凤麟洲再去瞧瞧,西海要找不到灵药,只有再去东海了……”
却突然顿足,脸色大变,一把把蛤蟆精丢到背后,道:“藏起来!”说着背心陡然飞出一只精美无铸的花篮,却是他的混元金斗。喝道:“什么人?”前方黑水之中,轰然而起一只巨兽,九头摇晃,分别嗷叫,正是恐怖的相繇。相繇闻到了少君的腥臭,直追了过来,却遇上了宝相。宝相认得这妖孽,却不知道相繇此刻只想把少君这个伤了它眼睛的恶人吃掉,哪里有心思找他麻烦,当下宝相大喝一声,混元金斗飞起,叱道:“四象剑!”金斗之上,立时开出四朵无比美艳的巨大花朵,花心之中,“嗤嗤”有声,飞出一柄无形的气剑,这气剑黄红白紫,各有其美,瞬时飞到,齐刷刷的扎向相繇的龟肚。
相繇一愣,不提防它没找人麻烦,居然还有人不逃跑,主动动手,一愣之下,四象剑“噗噗”四声闷响,齐齐扎入硬甲之中,立时冒出四股黑水,臭气冲天。相繇立时暴怒,受了比眼伤还重的重创,怒不可遏,九头齐齐咆哮,分别冲撞而来。却不知宝相与九尾火蝎长年斗法,对这九头晃动的伎俩知之甚详,轻巧避开,双手结印,喝道:“丧门钉!”瞬时之间,混元金斗之中,飞出无数花叶,那花瓣枝叶瞬时之间,裹着妖风,化作无数细钉,“叮叮”一阵乱响,虽未全中,却大都钉在相繇龟身、蛇颈之上。
相繇吃痛,情知这个胖子的道法神奇,自己不是对手,狂吼两声,九头齐齐调转,扭头就跑,宝相哪里肯放过它来,大吼一声,正待追上,却突然听得背后风声大作,蓦然回头,却见九尾火蝎灵印的九尾不知何时已经飞窜而来,朝它背心扎来,已经避无可避,立时大惊失色,却猛听得那蛤蟆镜叫道:“老祖宗,为我报仇!”已经抢先在前,挡在九尾之前,九尾立时穿胸而过,将它捅成一团烂肉。因这一挡,宝相捡回命来,含泪狂吼一声,混元金斗之上豪光大放,开出数朵巨大无比的紫青色花朵,叱道:“子母连环梭!”瞬时花朵之中,电射而出数十道紫青铁梭。铁梭来势疾快,且铺天盖地,无处可躲。
灵印桀桀怪笑,道:“死个小妖,看你这样大惊小怪。还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说着飞出五曜神珠,叱道:“岁星,飞霞散锋!”立时只见五曜神珠之上,闪现出一片碧绿之色,绿色之中,蔚然旋出一片霞光,那青色霞光罩出一片天地,铁梭飞来,“当当”乱响,齐齐掉了一地,全然刺不进去,霞光之中,另起九道青色光晕,化作九柄巨大的霞影锏,猛然撞来。
霞影锏长有数尺,宝光流动,色彩青莹如玉,却是杀人的凶器;宝相全然不惧,神色阴狠,双手合十,默诵真言之术,背后陡然显出一面碧绿的巨大水玉,正是它的独门法宝水碧,水碧立时蔓延开来,将宝相裹了起来,那霞影锏飞来,“噗噗”数声,全数击中,宝相虽有水碧护身,亦给撞得心神不宁,气血翻腾,还未来得及反击,那霞影锏再次飞出,一行九柄,已经再次劈来。宝相单手成诀,叱道:“艮震山雷妙用!”陡然之间一个炸雷平地爆起,雷声起处,霞影锏给炸得粉碎,炸雷震动,灵印立足不稳,“扑通”一声掉入黑水之中。
它浑身是火,一入黑水,黑水立时给烧得滚沸,离它身侧数尺,水流不过来,给烧成真空,漫过来的黑水全化作水汽蒸腾,一时间身侧烟霭重重。灵印骂道:“好你个宝相,居然要拼命。好,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说话间飞升而起,单手结印,叱道:“太白,素晖烛映!”立时身侧卷出一片白色玄光,玄光过处,那黑水无法通过,波浪垒起,只得倒流。白色玄光之中,瞬时飞出七条白虹枪来。白虹枪枪身长有一丈,枪尖晶亮,有如琥珀,枪身带有虹光,十分耀目。
宝相不敢再以水碧护身承受,身子一伏,水碧表层陡然凝固,变作了固体,通体晶莹,倒如同一块精美无暇的翡翠。它在水碧之中再结法印,喝道:“坎离血焰大法!”陡然之间,水碧之上,猛然烧出一股怪异无比的火焰,这火焰不艳,乃是暗红之色,颇有血光,灵印哈哈大笑,道:“妖道,老糊涂了。居然不用水法,跟我斗火,你还太嫩!”
那白虹枪齐齐扎来,“铛铛”连响六声,断折六根,水碧表面却给震裂,最后一根“嗤”一声响,穿入水碧之中,正扎在宝相腹部,那白虹猛然缩短,化作一只小蝎子,从宝相腹部窜了进去。宝相大叫一声,浑身颤抖,护住真元,腹部破口处立时结出寒冰,将那蝎子罩住。那蝎子浑身火焰熊熊,死命以毒钩钩住宝相的肠子,一根毒尾在寒冰上乱戳,想要摧毁宝相的内脏。宝相一把将这蝎子抓出来,捏得粉碎。
血焰烧来,灵印浑不在意,单手结印,叱道:“辰星,灵映景云!”话音消时,身边起了一层黝黑的玄光,玄光之中,飞速弹出五把黑云钺,黑云钺才刚飞出,那血焰已经烧来,血焰瞬时将黑云钺烧成五道黑烟,再瞬时灭掉黑色玄光,附着在灵印身上,灵印一愣,不提防这怪火能烧破辰星结界,还未回过身来,那血光焰已经烧得满身都是,立时皮焦肉烂,尤其一身血管通通爆裂,每一根血管都在燃烧,痛不可言,剧痛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