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质突然一声怪叫,地上那最先死去的钉灵化成的骷髅陡然一抖,给这怪叫声给叫了起来,这骷髅翻身坐起,全身骨节“喀喀”作响。余下的几个钉灵吓得目瞪口呆,正觉诡异异常,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众人转头瞧去,却见是那个黑雕醒了过来,原来钉灵下的所谓毒药,不过是麻药。那黑雕跌跌撞撞的起身,瞧见彭矫等人,不敢逃跑,老老实实的过来,却陡然见到那立身的骷髅,“咦”了一声,神色紧张的望着这骷髅,这骷髅却猛然仰头,一声嚎叫,有如恶狼嗷月,十分怕人。
彭质一挥手,这骷髅立时猛扑过来,一把抓住一个钉灵,毫不犹豫,一口咬下,将这钉灵的肩膀咬去半截,满口乱嚼,那钉灵剧痛钻心,顿时昏厥了过去,彭矫却一脚踢在他头顶,这钉灵又苏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却又见这骷髅一口咬下,将自己捧在怀里狠命啃噬,顿时吓得屎尿齐流,刚惨叫得一声,喉管被骷髅一口咬断,啃去半边,只能发出“噗噗”的破风之声。那黑雕却“啊”一声怪嚎,双翅指着这骷髅,跳了两下,叫道:“妖怪!”便“咚”一声摔倒,昏了过去。
少君哪里还瞧得下眼,喝道:“收魂!”这钉灵的魂魄立时离身,肉身立时死亡,少君一弹指,这钉灵的魂魄便被放走。彭质大怒,喝道:“你在做什么?干什么和我作对?”少君道:“你真真是个妖孽。这样血腥残忍的手段,你都想得出来。”彭质桀桀怪笑两声,道:“三妹妹,我这小妹夫脾气可不太好啊。”彭矫一把把少君拉到背后,道:“二姐的事情,你别管。”说话间那个骷髅已经将那个钉灵的尸身啃完,摸索着爬向第二个钉灵,想再次啃噬,那钉灵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叫道:“别让它吃我,我带路,我带路。我愿意带路!”
彭质一声冷笑,嘿然一笑,道:“早说这话岂不多好。”说着一把将那钉灵拉起,一挥袖子,水妖蜂拥而上,将剩余的几个钉灵瞬时也吸成了干尸,那具骷髅却也随着彭矫一挥袖子“喀喀”数声,散作一堆枯骨摔倒在地。彭矫指了指地上昏厥的黑雕,道:“这个肉鸡怎么办?”彭质微微一笑,道:“算它命大,二奶奶今天心情好,饶它一条小命。走罢。别管它了。”
那捡回性命的钉灵颤巍巍的起身,哭丧着脸,领了三人前行。这钉灵双足乃是马蹄,跑起来甚快,不一刻便跑入了密林深处,那密林深处却有一条巨大无比的深沟,这深沟之中,满是破碎的白玉,大的如磨盘,散落的小块玉石,也有巴掌大小,深沟中心,有一座无比恢弘的纯白玉宫殿,宫殿四周草木葱茏,那草木却全是翡翠所雕,映日生辉,璀璨夺目。彭质一愣,道:“你带我回你家做什么?”这钉灵看彭质神色不善,赶紧道:“这不是我家。我们钉灵都住在山上,这是我们神灵住的地方。”
彭矫忍不住好笑,对彭质道:“它们为一口海眼修一座宫殿吗?是不是也太奇怪了?”彭质微微一笑,道:“一群蠢货,谁知道它们在想什么。”瞧那钉灵面有不快之色,彭质喝道:“不蠢,不蠢把一张脸挖得那么丑,又丑又蠢。”这钉灵忍不住辩白道:“我们用涂沐草烂掉腮帮,是勇气的象征。”彭质嗤笑道:“还说不蠢。自残身体,真是愚蠢的勇气。”那钉灵无可辩解,只得默不作声,领了三人走向那深沟。
到了那宫殿之前,只觉得那宫殿精美非凡,钉灵人身处异域,所建筑的宫殿与中原不同,这宫殿门口耸立十二根巨大的白玉圆柱,每一根都高有十丈有余,圆柱之上一点花纹华表都没有,晶莹剔透,倒象一根冰柱。走上那台阶,只觉这白玉冰凉透骨,彭矫忍不住打个哆嗦,道:“还是寒玉。不得了,哪里去挖的这么大整块的。”那钉灵倒老实,道:“流洲岛上很多山都是玉山,象这样大块的玉石虽不多,却也不是很难找。”
走进宫殿的玉墀,那钉灵却突然跪了下来,不住磕头,彭质皱眉道:“你在做什么?”这钉灵道:“这是神殿。不是我这样的贱民可以进来的。”彭矫很是好笑,道:“你们这神殿一个人没有,要来就来,来了也没人知道。你怕什么。”这钉灵道:“可是神灵会知道。”彭矫嘀咕两声,道:“一口海眼会知道什么。就算那海眼知道了,假如它能知道,它能把你怎么样?难到还会放水把你淹死?”
少君却突然转头对那钉灵道:“你们说的神灵,是什么样子的?”那钉灵打个冷战,道:“我不敢说。”彭质打个激灵,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马蹄子说的海眼和我们说的海眼不是一个东西?”玉墀后面突然传来一个无比悦耳的女声,说道:“是的,他口中的海眼是我,而你们所说的那个海眼,我想,应该是钉灵人所说的寒潭冰泉井。”
一听到这个声音,那个钉灵立时浑身发抖,不停的以头撞地,撞得“咚咚”直响,彭质一皱眉,伸出左手,五指凌空一抓,那个钉灵立时一声惨叫,“劈啪”之声不绝,想是全身骨折,然后“嗖”一声给缩成一个肉团,彭质飞起一脚,这个肉团便顺着玉墀滚了下去,滚入了翡翠树丛之中,再无声响。
那个女声微微叹一口气,道:“好残忍的术法。这是缩元功罢?你是洪州逍遥山的道人?”彭质一愣,半晌才道:“你倒好眼力,你是什么人,别鬼鬼祟祟的不敢见人,给我出来。”那女声淡淡的道:“逍遥山的道法,专吸尸气,这尸气助你修行道法,却也剥你肉身血骨,你缩元功有成,想来,你应该算是尸鬼,不应该是人了罢?”彭质立时面有愠色,还未回话,彭矫却跳了出来,叱道:“胡说八道,我们不是人,难道还跟你一样是个妖怪吗?人家可还是要嫁人的,你这不是坏我们姐妹的名头吗?”说着偷瞟了少君一眼,喝道:“你出来,让我瞧瞧,你到底是人是妖?”
那女声道:“我就在你们站的玉墀旁边的的玉璧之上,你们难道瞧不见吗?”三人一直听见那女声在玉墀之上漂移,始终不知道这声音自何方来,听她一说,都愣了一愣,纷纷抬头,一望之下,不由得吃了一吓。那玉璧立在玉墀之旁,算是个小小的高阶方台,那玉璧高约五丈,长宽不过数尺,玉璧顶端,盘坐有一个似人而非人的怪物。
这怪物身如麒麟,却身无一鳞,满身都是细长的白色丝线一般的细毛,生有一张人面,晃眼瞧去,这人脸倒似是埋在一堆白雪之中;那五官精致异常,瞧来甚是清秀,见它们瞧了过来,这怪物微微一笑,道:“倒忘了介绍,我叫白泽。”彭质顿时心中一跳,道:“白泽?你就是白泽?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泽微微一笑,道:“我在等人。”彭质眉头一皱,心中暗叫不妙,强笑道:“不会是在等我们罢。”白泽神色和悦,道:“我也说不上来。数千年前,我还在鸿蒙之世,无意间穿过了一个神秘的结界,来到了你们的人世。那时,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向我求教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共有九万一千五百二十种,我告诉了他,他都画了下来,作为回报,他替我课了一卦,卦象告诉我,我还可以回到我们的鸿蒙世界。但是,我必须要等一个人。只有等到那个人,我才能回去。”
彭质笑道:“你等的人是谁你不知道吗?”白泽微微一笑,道:“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人有一件法宝,一件道德天尊的法宝,叫作虚空镯。有了那个法宝,我才能回到我们的世界。”彭质干笑道:“那看来我们应该不是你等待的人。你能告诉我们那个寒潭冰泉井在什么地方吗?”白泽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出了我的神殿,一直向西,会越来越冷,冰泉就在最冷的地方。”让彭矫吃惊的是,彭质居然一稽首,道:“多谢。”转身便走,走得又急又快,彭矫追出来,道:“二姐,你干什么怕成这样?这个白泽很厉害吗?”彭质冷笑道:“你知道她口中所说的那个给她占卜预言的人是谁吗?”彭矫摇头,彭质哼了一声,道:“那个人姓公孙,名轩辕。就是我们术法的老祖宗,轩辕黄帝。”
彭矫吓了一跳,道:“那她岂不是个神仙?”彭质摇头道:“我哪里知道。亏得咱们遇见的是她,这个白泽法力高强,我们哪里是敌手。她性子温和,从不伤生,要不是她,咱们今天可就没命了。”彭矫哼了一声,道:“没动过手,那也未必。你别的就好,就是胆子太小。”彭质瞪了她一眼,道:“是啊,我胆子小,我胆子哪里有你大,你的小命还在我手上,还敢对我出言不逊。”彭矫吃吃笑道:“二姐,我们都是一母所生的亲姊妹,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真是让妹妹寒心。”
彭质哼了一声,倒没和她多说,刮起妖风,望西飞去,一路飞来,果然是越飞越冷,一路之上渐渐没了草木,到后只见有数株雪松立在飞岩之上,满地都生有冰棱子,雪中偶有一种奇怪的雪色毛皮的小豹子,瞄了一双猩红的宝石眼四处探望,再飞到后来,空中寒气奇重,彭矫彭质面色给冻得铁青,倒是少君有平波在身,全不觉得。
飞入这片寒气深重的地界,那景致变得甚是怪异,地上全是巨大的冰块,奇形怪状,映了日光,有七色光芒在冰山之间流转,倒象有数百十条彩虹在冰块中游弋,别是奇特。那空中却也悬浮有无数巨大的冰块,大的有数十丈方圆,小的也有一座双层亭子大小。彭质立在空中,望了半日,对彭矫道:“这里的是不是有什么结界?为什么我感应不到?这些冰块怎么会悬在空中呢?”彭矫摇头道:“我也感应不到什么结界,这些冰块倒象是自己飞起来的。”
彭质皱眉道:“奇怪。这不可能。”说着暗自将五谷石握在掌心,小心翼翼的放慢飞行,稍时,一扭头,对少君道:“你飞前面。”彭矫白了她一眼,道:“你这是干嘛?”少君朝彭矫摆摆手,道:“没什么。我走前面就前面。”说着已经拔身飞起,轻唤道:“水影!”那地面的冰块立时跳起一块,瞬时化作一摊冰水,那冰水慢慢收拢,聚成人型,站了起来,轻轻一跳,跃出数丈,一路向前跑去。
少君随了水人前行,行有数里,路边突然飞出一把巨大的螯钳,“喀”一声响,将水人一夹两截,水人“噗”一声响,化作了一摊水渍,少君瞬时飞起,喝道:“什么人?”转头望去,却见冰径一旁,有一座巨大的冰山,冰山山脚,开有一个巨大的冰穴,一个怪人正立在冰穴之旁。
这怪人上身为人,满头都是银发,五官还算是人,只眉目凶悍,口边一左一右长有两根螯牙,有些怪异,此人腹部之上,生有一层火红色的巨大甲片,有些象虾尾,腹部肚脐之下,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螃蟹身子,这螃蟹浑身火红,腰上生有两个大螯钳,正绞得“喀喀”乱响。少君正发愣,却听彭矫叫道:“是蟹寄生!小心,这种怪物有毒的。”那蟹寄生破口骂道:“你们才是怪物。哪里的妖孽,竟然敢擅闯寒潭冰泉,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想到我肚子里避暑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