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入血池,池水混沌不明,众人飞升而上,约有一盏茶时分,穿水而出,却见是一道暗无天日的峡谷,满天都是鬼雾妖风,惨惨淡淡,十分衰败。峡谷之中,有一道斜斜的深沟,通向地底,众人走得半晌,御魁突然顿足,朝一面山壁望去,韩夔见御魁神色,越众而出,飞出照胆,喝道:“鹰眼,破!”瞬时照胆拉出一道玄光,“砰”一声扎在山壁之上,山壁轰然向里坍塌,居然显出一条通道来。这通道藏在山壁之内,一头盘旋向下,一头盘旋朝上,下不知其深,而上不可测其远。
那通道顶上,渗有山水,慢慢的滴下,水滴石上,“叮叮”有声,洞玄瞟了御魁一眼,道:“你的耳朵倒灵。”御魁皱眉道:“走哪一边?”洞玄默然半晌,道:“这样罢。你带几个人走这山壁中的通道,向下走。玄真元济带人向上走。我带人沿着峡谷走。”玄真元济便领了几个弟子,朝山洞上方而去。
御魁道:“这山洞小,人多了倒不方便。”朝赵墨一点头,赵墨便跟了御魁走入山壁,淮南却突然道:“师叔,我和临潼跟你一起去。”赵墨一愣,望了望御魁,御魁微微一笑,道:“走罢。”临潼淮南便一起进来,跟了御魁向山洞下方走,走不多远,便觉有阵阵阴风自地底吹来,吹得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赵墨升起光明罩,将临潼淮南罩在罩中,却突然听得背后有脚步之声,众人回头望去,却是毓黧追了上来,毓黧朝御魁一点头,道:“我想跟着前辈走。”御魁也不言语,略点点头,望了赵墨一眼,继续向下走去。
洞玄率了众人,步步小心,望峡谷之下而去,这峡谷之中的深沟甚长,走得许久,不知已经深入地底多深,眼前陡然开朗,却是到了深沟的尽头,只见深沟之外,乃是一马平川,那平川之上,阴风惨淡,黯无生气,一片死寂。平川之上,立有一座神庙,神庙巍峨,基座高有数十丈,其门口立有巨大的魔兽铜像,正是饕餮与梼杌。朱利贞瞧见这神庙异象,甚是不安,道:“师父,这里不见天日,小心为上。”
洞玄瞪了他一眼,道:“有我在。有什么可怕的。”说着便御剑飞起,朝那神庙飞来。刚飞上台阶,门口两个铜像立时引首嗥叫,蠢蠢欲动,似欲起搏。洞玄修道深慎,哪里将这两个未成精的死物放在眼里,朝身后弟子道:“灭了这两尊破铜!”朱利贞梁道临两人立时飞出,齐齐喝道:“贯日!”太康与断水双双飞出,利贞的断水乃越王八剑之一,光照日月,这一式贯日,正可衬得剑威,道临的太康,乃殷帝太康之物,其剑犀利,论光芒神采,却也不输得断水,双剑皎然,如双虹贯日,瞬时飞到两铜像之前,铜像不知深浅,张口咬向神剑,却听“噗”一声响,双剑同时将两铜像的脑袋齐齐削去,铜头给神剑辟飞,飞出数丈,“砰”一声掉在台阶之上,一路滚了下去。
洞玄飞到神庙门口,落下仙剑,信步走上台阶,瞧了瞧,皱眉念道:“七宝宫?七宝?七宝?”朱利贞便问道:“师父,什么是七宝?”洞玄瞪他一眼,道:“我怎么知道。”说着走入这宫内,略看得看,朱利贞道:“这里有七座神殿,难道每一座神殿之中,都有一样宝物?”洞玄默然不语,沉默半晌,突然御剑飞起,腾空而上,看了半日,突然哈哈大笑,朱利贞等不敢相问,纷纷跪下,仰头相望。
洞玄立在空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望着这七座神殿,道:“去瞧瞧,神殿的顶梁之上有什么东西?”朱利贞一挥手,立时飞出几个弟子,到各个神殿瞧了一晌,出来道:“顶梁上都有一根石骨。”洞玄微微一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利贞,知道这是什么吗?”朱利贞摇摇头,洞玄道:“这是我们峨眉玄元图中所记载的一种鬼道法门。叫作破劫转世。布阵之人,要抽出自身的七根骨头,化成石骨,放在神庙顶梁之上,再以女子的七魄守骨,未免七魄消散,得以‘临、兵、斗、者、皆、数、组’七字真言镇守。”
朱利贞茫然摇头,道:“布成这法阵,有什么用呢?”洞玄微微一笑,道:“这是我们峨眉的秘法,这个法术,强扭轮回,有违天道,就是咱们峨眉,知道这个法术的,也寥寥无几。”说着突然面有异色,道:“这个法阵,叫作破劫转世。顾名思义,自然是破轮回之法。施法之人,一旦布成阵势,肉身不久就会消灭,元神会被吸入鬼道轮回转世,然有此阵之法力附体,这人的转世,必然会重新经历前世的某些特定经历,而且一定会回到这个神庙,取走前世留下的功力与意念。”
瞧一干弟子似懂非懂,洞玄眉头一皱,道:“这是我们峨眉数千年前一个叛教的罪人弥罗布下的阵势。当年他叛教出门,被我们峨眉的高人剿灭,想来他心有不甘,临终时布下这个法阵。”朱利贞皱眉道:“重新经历前世的经历是什么意思?”洞玄微微冷笑,道:“这就要看他想重新经历什么事情。看这个弥罗布阵的格局,他是要重新入峨眉,并求取仙剑。看这个阵势,这个弥罗已经转世,也已经入了咱们的山门。”
朱利贞立时一怔,道:“师父,这个人是谁?”洞玄哈哈大笑,道:“今天,就让我瞧瞧,这个转世的弥罗,他到底是谁!”说着洞玄突然双手结印,喝道:“临!尸狗!”陡然之间,只见其法印之中,猛然显出巨龙幻象,巨龙一声嗷叫,化作一道金光,瞬时射向一座神庙,“砰”一声响,神庙之中立时腾起一道青烟,那青烟卷起一个女子的淡淡影像,瞬时飘飞。洞玄却不稍停,法印再结,再次喝道:“兵!伏矢!”法印之中,一声狂嚎,猛然显现出一只碧眼麒麟幻象,麒麟飞起,亦化作一道金光,射向一座神庙,庙中也依然卷出青烟,青烟之中,也同样卷出一个女子淡淡的影像,倏突之间便飞去,再无踪影。
范镇岳瞧了半日,全不明白,偷偷问朱利贞,道:“师父,祖师爷在做什么?”朱利贞道:“破阵罢。别问,破了会如何,我也不知道。”两人说话之际,却听洞玄再次结印,喝道:“斗!雀阴!”唤出的,却是一头五彩斑斓的火凤凰,此后洞玄依次以“者、皆、数、组”四字,召唤出“白额吊睛虎、铁甲铜爪龟、赤目金身蛇、玉羽朱喙鹤”四灵兽,破去镇守石骨的“吞贼、非毒、除秽、臭肺”四魄,待七魄散尽,那七座神殿之上,立时都腾起一道青光,那七根石骨自青光之中飞出,集结成形,组成一个大大的“玄”字。
“玄”字一现,峨眉弟子中突然飞起一人,此人仰头长啸,那“玄”字之上,有无数金光闪现,众人瞧来,纷纷大吃一惊,林子瞻失声叫道:“怎么会是他!阿蛮!”那“玄”字金光突然一黯,一股巨力吸向阿蛮,阿蛮“嗖”一声便被吸入那“玄”字之内,洞玄想也不想,喝道:“想跑!没那么容易!”话音落时,电射而入,尾随阿蛮窜入那“玄”字之内。林子瞻与阿蛮向来交好,不及细想,御剑飞起,也瞬时飞入那“玄”字之中。待子瞻一入,那石骨突然“喀喀”作响,裂作数十块,“劈啪”一阵,摔落在地,变成一地的碎石。
阿蛮被吸入“玄”字,立时只觉四周有无数巨力挤压,似乎要将自己压成一个肉球,浑身都无法动弹,眼前亦是一片漆黑,黑沉沉的如同地狱。正觉窒息,眼前陡然一亮,已经自黑暗之中抛了出来,放眼看时,却见是一间石室,石室之中也是一片漆黑,不过比刚才那无尽的暗黑略强些罢了。阿蛮放出掌心火,却见石室中只得一榻一桌一椅,桌上一盏油灯,榻上一具枯骨。一见这枯骨,阿蛮心中立时一跳,只觉这枯骨,似乎与自己有莫大的关联,忍不住伸手在那枯骨上轻轻一摸。
孰料一摸之下,那枯骨却立时坐了起来,瞬时化出肌肤皮肉,成就一个仙风道骨的仙家真人,那真人冲阿蛮微微一笑,道:“我终于等到了。”言罢倏突之间,化作一股黑气,瞬时窜入阿蛮的鼻孔,阿蛮一愣,陡然之间,头痛欲裂,一声惨叫,跌倒在地,翻滚片刻,却突然听得数人惊呼:“阿蛮,怎么是你?”阿蛮抬头望去,却见林玄真李元济等人自石室之外走了进来。
林玄真等走入山道,一路盘旋向上,走得许久,见到一间石室,空无一人,只有一具尸首,瞧了半日,刚刚离开,却乍听阿蛮破空之声,回转来看,却见阿蛮神秘出现,正惊讶莫名,却又听空气之中突然“嗤嗤”作响,稍时,只见平空裂开一道暗影裂缝,裂缝之中跌出两人来,玄真等瞧去,不由得一呆,却是子瞻与洞玄。洞玄一见玄真元济,也是一愣,随即一把提起阿蛮,瞧了瞧,皱眉道:“前世已经回来了。”玄真与元济面面相觑,洞玄朝阿蛮道:“不是我心狠,你命该如此。”说着背后已经飞出灭魂,子瞻大惊,“扑通”一声跪下,拉住洞玄道:“师叔祖,手下留情。阿蛮不是坏人。”
林玄真大惊之下,也忙稽首道:“师叔,我这弟子究竟犯了何事?”洞玄皱了皱眉头,道:“此事事关峨眉,回去再和你解释。”玄真急道:“此事也关乎峨眉弟子性命。师叔三思。”元济头脑清醒,比不得玄真容易发急,淡淡一笑,道:“师叔,即便门下弟子叛教,也得由世尊定罪再行处置。”洞玄一愣,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门规压我。”李元济立时跪下,道:“弟子不敢。但祖师遗训如此,请师叔三思。”洞玄给气个倒仰,“啪”一巴掌敲在阿蛮头顶,阿蛮身子一软,立时瘫软倒地。
众人大惊,洞玄却将他一抛,道:“用玉澧泉把他困住。带回峨眉。千万不能让他跑了。他是弥罗老祖转世。如今重回峨眉,取到了仙剑,将来是个大大的祸胎。”林玄真大惊,瞧了元济一眼,元济亦自骇然,半晌,才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瓶,一拔去瓶塞,顿觉异香扑鼻,却是一股无比浓烈的酒香。元济倾斜小瓶,滴了一滴在阿蛮唇上。
子瞻惴惴不安,问道:“这是什么?”元济道:“酒。”子瞻“啊”了一声,道:“酒?”元济点点头,道:“一滴可以就能让凡人醉千日。以阿蛮的功力,能醉上他至少五十日。”洞玄却一把抓过玉澧泉,随手一挥,尽数倒入阿蛮口中,元济大惊,道:“师叔,他还醒得过来吗?”洞玄“哼”了一声,道:“这一瓶,能让他睡上十日就不错了。他的前世已经回来,功力虽然会打折扣,可是也不是你们可以比拟的。弥罗老祖何等厉害。”说着望了阿蛮一眼,沉默半晌,道:“或许他今生的经历,能化去他的戾气,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