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将赵墨的名字念了半晌,道:“怪好听的。实话跟你说罢,我的名字,我早已经记不得了。如今我想了很多年,总是想不起来。”克非皱眉道:“哪里有人将自己的名字都忘记的。”那人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克非道:“那我怎么称呼你?”那人“扑哧”一笑,道:“咱们萍水相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呢,你称呼我作甚么?”克非微微一笑,道:“萍水相逢之前,咱们也不知道可以遇见彼此,既然如此,我们怎么知道将来会不会再遇见呢?”那人立时笑了起来,道:“那不如你送我个名字罢。”克非一愣,继而道:“我不会取名字。”那人笑道:“胡说,你不肯罢了。”克非想了半日,道:“我真不会取名字。”

  那人攀下一枝花枝来,轻轻掷来,砸在克非头上,道:“不行。给我想一个。”克非歪着想了半日,道:“我真不会取名字。”那人突然叹一口气,道:“实话说与你听,就是你真给我取了名字,我也记不住的。七八日内的事情,我还记得,再久之前的,我都忘了。”克非忍不住有些替这人难过,道:“那你还记得些甚么事情?”那人摇晃着双腿,道:“都是些奇怪的东西。诶,对了,我记得有一首白民国的小调,我唱给你听好了。你有乐器吗?”克非道:“你要什么乐器?”说着折下一片草叶,轻轻念道:“七变,瑶琴。”便化出一尾瑶琴来。那人笑道:“这个就好。”说着轻轻一招手。那瑶琴便一根根的自己弹起来,琴声悠扬有致,与中原乐声大异,别有一种异样的风情,却听得那人唱道:“微云黯天风彻吹,吹彻风天黯云微。飞蕊残絮绵粘帷,帷粘绵絮残蕊飞。翠屏冷烛画堂静,静堂画烛冷屏翠。眉颦浅黛青描难,难描青黛浅颦眉。醉里愁眠独邀月,月邀独眠愁里醉。谁恨心绪思悠悠,悠悠思绪心恨谁?”

  克非听这人声音,不觉有些飘飘然,道:“这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字?”那人笑道:“当真好听?”克非道:“好听,就是有些伤感。”那人笑道:“你还这么小,哪里知道曲子里的意思。不过听个腔调罢了。这叫美人怨。”克非道:“你难道比我还大吗?听你这声音,比我还小些。你下来,咱们坐一块说话。”正说着,却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出来,却是殷毓黧的声音:“赵大哥,是你在那边吗?”

  那人笑道:“你朋友来了,我可要走了。”克非忙道:“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话音未完,却见那人已经化成一道青烟,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得怅然无言。殷毓黧从树阴之中步出,道:“赵大哥,你在和谁说话?”赵墨微微一笑,道:“没有,自言自语罢了。”毓黧微微一笑,道:“想不到赵大哥倒有闲情逸致,还喜欢月夜散步……”突然一声惊叫,道:“有怪物!”说着,瞬时结印,叱道:“大胆!寒鸦逐日!”话音落时,背后旋出一圆气屏,气屏之上,有五色霞光流动,瞬时之间,那霞光飞出,化作数点剑气,急射而出,刺向溪水对岸怡然自得的猼訑。

  赵墨一惊,道:“别,那不是妖怪!”话音却晚,毓黧这剑气倏突飞至,那猼訑全无所察,瞬时给剑气辟中,立时“噗噗”数声,给辟成几段,倒在溪水之中,猼訑血液乃是蓝色,一溪溪水立时碧蓝,赵墨心下不忍,转头不看,毓黧笑道:“这怪物原来没什么道行。”赵墨道:“不过生得古怪些罢了。”便推说困顿,自回山谷中,休息去了。

  这一晚倒平安无事,并无妖孽,次日众人再行赶路,过了基山,渐渐到一地界,却见此处满山荒芜,无一草一木,奇的是满山都有水流下,那山顶巍峨,高入云宵,山顶之上全是积雪,想是雪水消融所致。御魁神色见好,对众人道:“这是亶爰山,过了亶爰,就去了一半路程,快到了。”众人在云宵间飞行,天地清朗,飞行甚速,过一雪峰时,毓黧突然对赵墨道:“快,瞧瞧那山上是什么?”赵墨放眼看去,却见雪峰之上,有一片淡淡金光,赵墨也一时好奇,带了临潼淮南,御神火飞来,却见那雪崖之上,生有一朵白莲,这白莲花蕊金黄,发出莹莹金光,却正在会朝日真元,毓黧冷笑道:“一朵雪莲,也想成精作怪。灭了你!”

  说着“嗖”一声,掌心飞出一根灵幡,灵幡之上,绣有山川日月,灵幡微微一晃,放出一豪青光,朝雪莲刺来,那雪莲却“嗖”一声,缩回了雪层之中,青光过处,将那雪崖辟断,半截山崖“轰”一声滚落,滚成一个无比巨大的雪球,朝山下滚去。却不见那雪莲踪影,毓黧一怔,道:“这莲花有些道行。”正说着,却突然听见一阵极是怪异的笑声,这笑声四面响起,临潼惴惴,回头望向峨眉诸人,顿时大惊,道:“有妖怪!”赵墨等回头看时,也不觉吃了一惊,却见半空之中,不知何时已经窜出数十只怪物,样子有些象猫,却生有人的长发,长发或竖立,或飘逸,猫身甚大,只比虎略小,毓黧一惊,道:“是类,这是类妖!”

  那类妖行动敏捷,快逾闪电,众多峨眉弟子已经放出飞剑,那飞剑却追不上类妖,类妖笑声尖厉诡异,此起彼伏,御魁放声道:“大家靠过来,结大罗光明阵法!”稍时,便听得悠扬的真诀在天地之间响起:“兹有光明,以照暗黑;兹有光明,长我善念,护我灵台;兹有光明,灭彼恶念,破彼恶法!”众峨眉弟子身上,立时放出金光,结成护体结界,那类妖便无法靠近。

  赵墨皱眉道:“好个妖孽!”说着放出湛泸,还未施法,却突然听得临潼一声惊呼,扭头看时,却见一个黑影掠了临潼,瞬时闪出数十丈,却是一只类妖。淮南大惊,赵墨一把拎起淮南,朝毓黧一扔,道:“回去!”说着人已经电射而出,追那类妖而去。临潼在那类妖肩头,一动不动,赵墨又惊又怒,不敢细想,紧追不放,那类妖倚仗速度奇快,原本没将赵墨放在眼中,不想赵墨御起神火,飞行之速非寻常仙剑可比,转瞬之间,已经堪堪追到,这类妖心中吃惊,只得落下云头,窜在山石之间,倚仗地势熟悉,想甩掉赵墨。

  赵墨追得近了,才瞧见临潼不过是给撞晕了过去,料无大碍,这才放心,那类妖给赵墨追得发急,到一僻静之地,丢下临潼,转过身来,弓了背,半匍在地,朝赵墨一阵嗷叫。这类妖眉目在猫与人之间,双目碧绿,湛然生光,极是诡异,这类妖道行低微,不会人言,竖起一身毛发,一条尾巴在空中甩来晃去,显是甚怒。

  赵墨盯着这类妖,神火渐渐悬空,正欲施法,地面却猛然一阵摇动,那类妖顿时面上变色,少顷,“砰”一声巨响,地面立时坍陷一大片,地底探出一颗巨大无比的牛头来,这巨牛一出,那类妖立时浑身瘫软,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赵墨立时飞身,扶起临潼,催动真法,临潼立时醒转过来,却由不得心神震荡,望着地底钻出来的这怪物目瞪口呆。

  那巨牛高约十丈,浑身刺猬一般,生满尖刺,口中却是一口尖牙,有如虎鲨,周身赤红,隐隐有火光闪动。临潼颤声道:“这是什么东西?”赵墨倒吸一口冷气,道:“不认识。”说话间,这巨牛已经一口咬下,将那类妖一口咬成肉酱,嚼得两下,吞入腹中,再发出一声嗥叫,这叫声却十分象狗。

  巨牛将类妖吃掉,显是意犹未尽,转头望向赵墨和临潼,鼻孔之中,呼哧呼哧大气直出,稍时,身子前倾,一口向两人咬来,赵墨左手拉起临潼,“嗖”一声飞上空中,右手单手结印,喝道:“黄箓,铁羽金戈!”立时空中爆出一层气浪,气浪冲击而出,其间飞出一阵铁箭箭雨,遮天蔽日,倾覆而下,那巨牛一怔,似是奇怪居然这人还敢反抗,一声咆哮,那铁箭立时七零八落,偶有击中的,也不过粘身即落,全动不了这巨牛分毫。巨牛虽无羽翼,略一抬身,却飞了起来,朝两人俯冲而来,赵墨一拍临潼,道:“出剑!”临潼一愣,唤道:“悬翦!”悬翦一出,赵墨立道:“快跑!”临潼慌道:“我不会御剑!”

  赵墨微微一笑,道:“不妨事。”说着在悬翦身上一弹,悬翦立时闪电飞起。赵墨捏指成诀,喝道:“起!”临潼一声惊叫,已经身不由己的飞起,被悬翦拖着飞出,赵墨喝道:“别收剑!悬翦会带你找惊鲵!”说话间巨牛已经扑到,赵墨不及施法,御起神火,倒飞避开,斜斜飞出数丈,喝道:“丹章,射日神箭!”轰然一声巨响,空中爆裂出一道扭曲虚空,虚空之中,“嗖”一声巨响,一道耀目的巨大火焰弹出,火焰之中一列八枝火箭,自八个方位飞驰而出,射向巨牛,巨牛见火,却顿时精神大振,周身立时也火光窜起,赵墨的火箭飞至,“叮叮”数声,火箭迸出耀目的火星,却伤不了这巨牛分毫。

  这巨牛却猛然一嚎,鼻翼之中,顿时放出滚滚黑烟,烟气之中,尚有熊熊火焰烧来。赵墨哼了一声,道:“原来也是个使火的主儿!”说话间,略一弹指,道:“玄牒,蓬莱动!”指尖立时卷出一股青色的旋风,这风暴甚强,卷地而来,那黑烟野火瞬时给卷得没了踪影。这巨牛不提防赵墨有此能耐,略愣了愣,赵墨已经再次结印,喝道:“玄牒,千人斩!”“嗖”一声响动,赵墨掌心聚出一道白气,那白气聚而成形,化作千百柄无质而有形的气刀,席卷而出,齐齐朝巨牛辟来。巨牛甚是托大,并没将这风刀放在眼中,全无躲避的意思,反倒迎刀而上,朝赵墨扑来。顿时那千百风刀“铛铛”乱响,全辟在巨牛身上,风刀一撞,立时化成一团白气,只是千刀辟下,这巨牛虽未受伤,却给辟得甚痛,扑咬之势也缓得一缓,不由得大是恼怒,一身的尖刺通通竖起,头顶的两只牛角猛然长长,朝赵墨撞来,赵墨知寻常法术动不了这妖孽分毫,无计可挡,唯有一逃而已,只得御起神火,斜斜飞出,那巨牛一撞落空,撞在一巨石之上,轰然巨响,那巨石给撞成一堆烂石。

  巨牛牛头扭转,却见赵墨身形立在半空,头顶悬有一柄墨黑的长剑,听得赵墨念道:“青符,玄天雷斩!”立时那墨剑之上,紫气暴涨,九天之上,轰然而下一道电光,电光汇集处,墨剑飞动,以奔雷之势辟头飞来,巨牛猛然向天一声巨嗥,湛泸飞至,辟在牛头之上,却见电光之中,那巨牛给辟得连退数步,待湛泸飞回,赵墨却见这巨牛浑身烈焰腾空,并无损伤,却显是怒到了极至,咆哮着飞奔撞来。赵墨忍不住骂道:“好厚的妖皮,雷打不动!”口虽在骂,人却不得不躲,喝道:“遁破,土遁!”谁料才刚入土窜逃,那巨牛却比他更快,在土中几乎是瞬间移动,已经追到赵墨身边,赵墨吓一大跳,这怪物在地底道法大增,想来是五行属土的妖孽;只得御起神火,化作流星望天空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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