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望了一晌,道:“这是什么怪鸟?是不是斑鸠?”赵墨摇头道:“要是是斑鸠,怎么会说话?这鸟看来是凡鸟,没有成精作怪的法相。”却突然听得树后传来“扑哧”一声笑,一个有些沙哑,却又有几分甜美的声音道:“既然到了青丘之山,连这鸟是什么都不认识。这是灌灌。灌灌不会说话,只会骂人。”赵墨听得这声音,十分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却又思量不出,愣了愣,道:“你是什么人?”
那声音“啧啧”数声,道:“既然要请教我老人家的姓名,怎么能这么不客气?”临潼忍不住道:“听你声音,也只好和咱们差不多大,哪里就说得上老人家,也不害臊。”那声音嘻嘻一笑,道:“小妮子倒真会说话,我老人家可爱听了。只是我好心的提醒你们,青丘是宝相那个老秃头的地盘,你们在他的地头放火,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淮南道:“宝相是什么人?”那声音嘻嘻笑道:“宝相可不是人,他是个老妖怪,他眼睛好大,瞪起来会把你们都吓坏的。他这一辈子最恨的东西就是火,你们还是趁早把你们的那火给灭了。不然有你们受的……等等,我出来是干什么来的?”似乎寻思了半日,那声音又笑道:“诶呀,我是出来玩的,不需要干什么……等等,我为什么会想到出来玩呢?啊,是啊,我好像是要想抓两只灌灌,可我抓灌灌来干嘛呢?”
那声音自言自语,渐渐小了下来,想是已经越走越远,淮南道:“这人原来是个傻的。”赵墨皱眉道:“我看他不像是人。”说着突然一手抓一个,将临潼淮南拖起,念道:“遁破,土遁!”瞬时沉到地底,才落下地面,淮南便听见一阵“噗噗”之声,从地底瞧去,却是几个奇形怪状的男子,弯盘了腿,飞快的跳了过来。这几个男子都生得特别肥壮,脖子甚短,下巴上肥肉生得累赘,磊起几圈,嘴巴都甚大,还没笑这嘴角就已经挂到了耳朵根上;且个个挺有一个巨大的圆圆肚腩,一动那肚子就晃得厉害,倒像挂的一个水袋;样子滑稽可笑,只是个个面目丑恶,且手中都拿有一根莲花锤,让人笑不出来。
这几个男子跳过来,望了望红木,一个道:“我说是灌灌,你们还都不相信。”其他几人嘀咕两声,道:“这石头不会无缘无故的烧起来,仔细搜一搜。我看是有道士来过。”一个道:“难道是青城山那个小娘们的同伙?”头那一个吃吃笑道:“别又是一个美貌小娘们,那咱们祖爷爷又得花了眼睛。”后这一个摇晃了脑袋,道:“祖爷爷给那个不男不女的妖怪给迷住了,眼睛里哪里还有别人。”头那一个倒似是无限感慨的道:“那不知道青城山那个小娘们要被关到什么时候了。真可怜。”末了却又道:“怪可惜的。我看她生得细皮嫩肉的,要洗刷干净了,蒸来吃,味道倒不坏。”
几个小妖一阵坏笑,说说闹闹,便跳着望林中搜去,赵墨便踌躇起来,临潼瞧他的意思,便道:“师叔,不妨事,咱们只管去瞧瞧,看能不能把青城的那个姑娘给救出来,青城跟咱们算得邻居,都是修真的同宗。师叔祖他们瞧见你的信号,自然会来找咱们的。”赵墨略想了想,点点头,便在地底遁行,跟上那几个小妖,这几个小妖在山头转了一晌,没瞧见什么动静,便望一处山沟中行去,那山沟之中,满是涓流,有如细纱铺在地面,涓流之中,有许多大鱼,只是这鱼的嘴脸却有些像人,五官齐全,那几个小妖见有肥美之鱼,便身手利落的一把抓出一条来,几口撕咬活活吃下肚去,那鱼便放声哀号,叫声却跟鸳鸯相仿。
穿过这山沟,却是一所山谷,山谷之上,有雪水自山顶飞流下来,水白如素练,在山崖之上陡然九折,甚是壮美。飞流之下,有一汪深潭,几个小妖“扑通”声响,全都跳入潭中,游到那飞瀑之后,赵墨施展水遁,瞬时传过去,却见那飞流之后,有一阴冷洞穴,洞穴之中阴风阵阵,且甚是幽暗,恍如鬼都。赵墨想了一晌,道:“里面的妖怪修行如何,实在不知,不如你们留在外面,如果我没有出来,便回去报信。”说着便以水遁之术,在潭底开了一个气泡,将两人圈在泡内,道:“三个时辰之后,这气泡就会破裂,要是气泡法力消失,我还没有回来,你们自己回去。”说着拍了拍淮南的肩膀,窜出水底,进到那洞穴之中。
洞穴之内,甚是潮湿,地面全是烂泥,洞壁之上犹自有水滴滴落,且生满奇怪的苔藓,这苔藓滑腻粘手,生相黝黑,倒像是糊了一层炭灰在墙上。赵墨一进这洞穴,便沉入地底,在地底潜行,地底无墙壁阻隔,行进甚快,越进得深,那里面越是潮湿,且有一股腐肉恶臭,洞穴之内,满地都有零碎的各种骨头,年生久的骨头之上,尚有磷火飘动。
洞穴之内,有千百小妖嬉闹,这些妖孽全是蟾蜍,许多尚还不能化成人型,有些能的,不过变张丑脸。赵墨兜转数圈,终于在一处偏向小穴处找到一间囚室,这囚室不过是间小小的石室,石室内尚算干燥,地上还铺有干草,囚室门口只得一个小妖把守,这小妖蜷在门口,头磕在滚圆的肚皮之上,呼呼扯呼,睡得正酣甜。赵墨遁入石室之内,却见内中坐了一个绝色的少女,面色憔悴,鬓发散乱,在她身周,镇有三块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三块石头显是结了一个法阵,将她锁在了阵中。
她的足边,倒有四五副骨架,看地上散落的零碎衣衫,应是她的同门道友,那骨架之上血迹半红半黑,显然给啃噬不久,赵墨不由得打个寒颤,若是自己的同门在自己身边给妖孽活活吃掉,不知道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光景。当下窜出地底,那少女见有人来,吃了一惊,瞬时却又镇定下来,朝赵墨摆摆手,指了指门口睡觉的小妖,赵墨却裂嘴一笑,湛泸飞出,一剑辟下,“铛”一声响,将困住这少女的法阵一剑斩破,门口那小妖顿时惊醒,还未及发声,神火印已经当头罩下,瞬时给压成了肉酱。
那少女面露感激之色,道:“多谢道友相救,请……”赵墨摇头道:“不慌道谢,你先把同门的尸骨收拾起来,我带你出去再说话。”这少女却微微一笑,道:“不必了。他们既然已经死了,元神魂魄自然已经转世轮回,前生的肉身,已经无用,葬在哪里都一样。不必带了。”赵墨一怔,瞧了瞧四周那些尸骨,道:“既然姑娘这般看得开,那咱们走罢!”说着一挥手,念道:“遁破,土遁!”便卷了她遁入土中,这少女请教他姓名,赵墨说了,这少女道:“我姓殷,名毓黧。”略顿了顿,道:“赵大哥,这魔窟里的妖孽是一只万年修真的巨目冰蟾,道法之高,不是我们可以抵挡的。它在我身边放的是三生石结界,和它心有感应,结界一破,它自然会追来,咱们可得快点。”
赵墨愣了愣,道:“就是那只和九尾火蝎斗法的巨目冰蟾?”毓黧道:“是它。”赵墨赶紧飞速行功,窜出那洞穴,才到洞口,便听见洞穴深处传来一声古怪的嗥叫,毓黧立时面上变色,道:“糟糕,它追来了。”赵墨一惊,已经遁到洞口,唤出神火,“嗖”一声飞上天,施展真诀,“砰”一声响,潭水之中弹出气泡,临潼与淮南都飞了出来。赵墨把他们吸到身边,不敢稍停,飞驰向北,刚动身不久,听见临潼一声惊叫,道:“师叔,后面的是什么妖怪?”
赵墨回头一瞟,顿时只觉头皮发炸,却见是个看来五十许岁的男子,身着一件水绿鹅黄的宽大袍子,秃头头顶生有一头的癞疮,耳朵旁插有一朵碗大的红花,一双眼睛外凸,甚是巨大;足下有一个硕大的花篮,花篮之中,有四时之花,姹紫嫣红,甚是美艳。那花篮将他驮起,已经追上了天。
那毓黧眉头一皱,双手结印,喝道:“寒鸦逐日!”瞬时她掌心之中,“嗖”一声飞出数十道寒光,齐刷刷的朝冰蟾刺去,却是数十柄已经成形的剑气。冰蟾却豪不顾忌,直迎上来,那数十道寒光“嗤嗤”数声,齐齐扎在他肉身之上,穿身而过,有如巨锤击中败革,全无效应。毓黧心头发怵,急对赵墨道:“赵大哥,再飞快些。”克非并不答话,单手结印,叱道:“丹章,龙息之术!”瞬时空中“砰”一声巨响,一条巨大无比的火龙凭空爆出,火龙猛然嚎叫一声,张开火口,火舌猛窜,一口向冰蟾咬来,冰蟾吃了一吓,道:“好道法!”说着掌心“噗”一声弹出一截赤红的木块,那火龙“嗖”一声便被吸入了那木块之中。
毓黧摇头道:“这妖怪有丹木,寻常火法伤不了它。三昧真火是丹炉之火,烧不动的。”克非眉头一皱单手再次成诀,叱道:“丹章,射日神箭!”轰然一声巨响,空中爆裂出一道扭曲虚空,虚空之中,“嗖”一声巨响,一道耀目的巨大火焰弹出,火焰之中一列八枝火箭,自八个方位飞驰而出,射向冰蟾。每枝火箭之后,都有一股浓浓的黑烟,蒸腾之状甚是可怖。冰蟾丹木飞出,骂道:“小鬼,居然有两手!”谁想那丹木却吸不过这火箭,冰蟾一怔,道:“是九鼎之火!”震惊之下,急急拔高,掌心旋出一块晶莹无瑕的美玉,毓黧忍不住道:“是水碧,这妖孽避火的法宝真多!”
谁料那火箭却不是射向冰蟾的,却是射向冰蟾足下的花篮的,那水碧放出玄光,瞬时灭了六根火箭,余下的两枝却“嗤”一下扎进那花篮之中,那花篮立时着火,“砰”一声炸开,冰蟾立时摔下空中,慌忙驾起妖风,稳住身形,招回花篮,这精美法宝之上,却少了几枝鲜花,花篮之上亦烧出黑痕,顿时勃然大怒,驾起妖风追来,骂道:“小鬼,非要剥了你的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