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世纪的一天,耶路撒冷城的每一寸空气中,都充满着火药味。但这对于居住在城外的木匠西蒙来说,好象一切都不存在,因为对他而言,手上的木头比整个世界还要真实。
  
  西蒙干上木匠这个行当也有些年头了。由于在耶路撒冷城里,从事木工这个行当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对于刚迁居到此的他来说,要很快找到客户,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天, 西蒙正无精打采地在家门口做着活计,听见邻居们在议论着什么,并且,纷纷
  朝村口蜂拥而去。
  
  “他大婶,听说了吗?村口来了些人,有人说其中领头的就是我们天天盼望的弥赛亚,叫什么来着···呃,想起来了,他叫耶稣。”这是个妇女的声音。
  
  “是吗,我早就听人说,弥赛亚快来了,可这种事,谁说得清?前些年不也是有个弥赛亚吗?不还是被处死了。但愿这回这个是真的···嘿!西蒙,你不去看弥赛亚吗?”
  
  听见女邻居的呼唤,西蒙冲着她笑了笑,低头继续干着他的活计。对于周遭发生着的那些个事,西蒙不太关心。他似乎更关心怎样更好地养活自己一家人。毕竟,找他做家具的人不是很多,这已经够让他心烦的了。
  
  一天中午,知了懒洋洋地叫着,日头象火炭般烘烤着大地。西蒙照常做着他的活计,这时,院子外来了一个人,三十来岁,象是个拉比,白袍子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师傅,有水吗?”那人问道。
  
  “有”,西蒙将来客请到屋子里坐下,然后去缸子里舀了一碗水递了过去。那人喝了水,开始端详起他做的木器起来。
  
  “您也会这个”?西蒙问。
  
  “我曾经是个木匠”。来人回答道。西蒙听了,很是高兴,他正想着找了懂行的人指点指点,看是否是自己的手艺不到家,以至于业务不太好。
  
  “木工活儿不错,可是,这种做法不是耶路撒冷城所流行的做法”。来人说道。
  
  “您能告诉我,耶路撒冷城的做法是怎样的吗?”
  
  “耶路撒冷的人们害怕他们不熟悉的东西,对于木器,他们不需要考究的做工与精良的材质,他们只需要在他们看来是继承了传统的、被大家所公认的、看上去和别人用的没有什么不同的东西,简单地说,他们是极端的保守主义者与形式主义者,只接受即定的一切,拒绝一切新生事物,这似乎可以让他们不必去承担因变革所带来的焦虑。所以,他们崇拜大而空洞的东西,符号化加情绪化的东西,却仇视任何内容丰富、有活力、但超乎他们想象的东西。而您做的这些东西呢,坦白地讲,有些个人化,太注重您个人的个性表达和审美追求了。这会让您的顾主们感到不安”。来人说。
  
  “那请您告诉我,我是放弃我自己的想法而迎合大众的口味好呢,还是坚持自己内心的追求好呢”?西蒙忙问。
  
  来人笑了笑,说,“这地上,有不变的东西吗”?
  
  来人走后,西蒙久久地琢磨着他说的话,感到似懂非懂。但他还是决定专门去研究研究耶路撒冷城的时尚,以便让自己的手艺更吃得开一些。果然,在他的努力下,他的顾主渐渐多了起来,他的生意也好了许多,他心里暗暗感激那个指点他的人。
  
  西蒙的手艺越来越有名气,以至于大祭司该亚法也慕名请他做家具。一天,该亚法打发人来请他去一躺,他于是急忙收拾收拾往城里赶。他走在街上,发现今天的气氛和往常很不一样,人们在纷纷议论正在发生的一件大事。他听见旁边一个人说:“嘿,你知道吗,明天要处死一个人”。
  “谁”?另一个人问道。
  “就是前些日子骑着毛驴进城,被大伙当成弥赛亚的那位”。
  “怎么?要处死他?哎,看来又是个冒牌货,我们又算是白等了”。
  “据说他的门徒们都跑光了,哎,我当时还跟着人喊‘和撒拉’来着,现在想起来,真是难为情。看来,要是今后又出个什么弥赛亚,我们可要多长个心眼,别又被忽悠了”。
  
  西蒙不知不觉间到了大祭司府,见到了该亚法。该亚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西蒙老弟,今天请你来是给你一个活儿干。就是向你定做一个十字架,做大气一点,要很远就能看得见的那种。明天就要用。”西蒙听了,马上答应说:“好的。我今天就送过来”。
  
  第二天,西蒙出于好奇,想去看看自己做的十字架上到底钉死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来到城外的各各它,这里早就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远远地就能看见三个十字架高高地竖立在那里,上面是三个血淋淋的身影。人们在纷纷议论着中间那个被钉死的被认为是弥赛亚的人。
  “他不是行了很多神迹吗,他为什么一定要死?他自己的性命都不保,听他说的那些话,有好果子吃吗?”一个人说。
  “无论他是谁,他就是救活了我生病的儿子”。一个妇人接过话说。
  “被他救活的人,都是恶棍,你没听说,有个被他救的人,转过身来就告发他吗?”另一个人说道。
  
  西蒙努力往前挤,终于,他来到的十字架的下面,他抬头望去,不禁大吃一惊,这不就是那天到他家里讨水喝的那个人吗?他还记得他们谈论到了木工活儿,并且,全靠他指出了耶路撒冷人喜欢的木器风格,他才借此受到启发,打开了自己做的木器的销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个点化过自己的木匠竟然死在了出自自己手的木工活儿上。他感到十分内疚,十分地羞耻。他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把自己关了起来。他有想起了那天和耶稣的对话———“······这地上,有不变的东西吗”?忽然,他觉得脑门好象有一种被拍了一下的感觉。他好象悟出了耶稣所说的耶路撒冷人的爱好的真正含义。
  
  此后,他把他积累的钱财散给了周围的穷人,并把木工活儿交给了儿子后,便离家出走,寻找那位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弥赛亚的门徒去了。
  
  几百年过去了,耶路撒冷的情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由于帝国皇帝将基督教奉为国教,于是陆续有许多基督徒到这里来朝圣,并寻找耶稣遗留下的东西。
  
  这几百年来,西蒙的后人一家仍以做木器活为业。由于有人风闻钉耶稣的十字架的制作者就是西蒙,西蒙的后裔家里不断地接待了许多虔诚的来访者,他们表示不惜重金,也要找到当年西蒙做的十字架。并希望在这里得到线索。当然,西蒙的后代并不能满足来访者的要求,但来访者实在是太虔诚了,他们久久不愿意离去,这让西蒙的后人一家不胜其烦。终于有一天,西蒙的后人灵机一动,想出了个主意。于是找来了些老木头渣,告诉来访者说:“这就是当年做十字架时剩下的边角余料,想要的可以拿去,每块一个银币”。很快,西蒙后人家的老木屑被抢购一空,而西蒙家也继当年西蒙和耶稣交谈后,再一次富有起来。
  
  又过了一千多年,发了财的西蒙的后人一家早已迁居到了欧洲,并且,专门做起了宗教用品生意,并靠此又积聚了大量的财富。当然,他们家族都受洗成了基督徒。毕竟,他们的发家致富全靠当年西蒙和耶稣的一席谈话,他们是忘不了的。但这些西蒙家的基督徒们渐渐感到单纯做宗教用品生意已经赚不了大钱了,他们开始涉足军火贸易,并且支持对外战争,以打开他们的宗教用品的海外市场。那么,对外战争不是和基督信仰相冲突吗?他们自有说辞,说那是为了把福音“传遍地极”。
  
  到了21世纪,西蒙一家已经发展成了生产宗教用品的跨国公司。现在,这个公司已经不屑于生产十字架这类小玩意儿了,他们把这项加工十字架的生意承包给了中国的商人。就这样,中国成了十字架的最大出口国。而商人们也因卖十字架提前奔了“小康”,当然,这些商人由于尝到了甜头,个个都狂热地加入了基督教。并且,他们还成立了一家名为“骆驼穿针眼”的“十字架批发总公司”,业务遍及世界各地。这就是为什么在欧美宗教用品的市场上,会出现这样的现象———许多十字架的后面,都印着这样一行字:made in china。并且,有人就从美国给我买回来一个这样的十字架,当然,比起当年西蒙的后人兜售的木屑,可要精致多了。
  
  不过,近来情况可有些不妙,欧美正就中国“骆驼穿针眼”公司出品的十字架存在“含毒超标”以及“倾销”等问题正要和中国打官司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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