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的光芒虽短促,但天上还有什么星能比它更灿烂、辉煌!
当流星出现时,就算是永恒不变的星座,也夺不去它的光芒。
蝴蝶的生命是脆弱的,甚至比最鲜艳的花还要脆弱。
可是它永远是活在春天里。
它美丽、它自由、它飞翔。
它的生命虽短促却芬芳。
只有剑,才比较接近永恒。
一个剑客的光芒与生命,往往就在他手里握的剑上。
但剑若也有情,它的光芒是否也就会变得和流星一样短促?

(一)无情杀手

夜。
荒岛。

热风从岛周围徐徐升起,吹向岛中央。任何人在这闷热的环境下都不会有好心情,何况这岛周围流淌着熔钢为水的岩浆!

岩硫岛。
“下一次就是打死我也不到这种鬼地方来了!”岛上坐着一名虬髯大汉。
“ 也许不会有下一次了吧”虬髯大汉身旁的年轻人微微笑道。
他低下头,又继续擦拭着自己的长枪。

一道银光闪过,他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冰冻住一般凝结了,然后倒下。
左颈的血管喷射出来滚烫的鲜血,洒在虬髯大汉的脸上。
“你是……”虬髯大汉刚说出口,三个字随着一把三尺短剑冲破了他的胸膛。
“孟星魂。”大汉倒下的同时露出了异样的笑容。
这一笑中包含了恐惧、惊讶、不甘心,甚至还有满足。
他得到了解脱。
然后也倒下。
“死人会满足吗?”孟星魂收起短剑,消失在黑暗中。

(二)催命行动
又是一个满天繁星的夜晚。
孟星魂孤独地坐在山顶上,他总是这么孤独。
这也就是世界上最接近流星的地方。
只要有流星出现,他都很少错过。
他为的只是欣赏到那一瞬夺目的光芒。 
等到他看够了,他走回木屋里。
他的木屋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
这是一个最简单的“家”。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
“明日午时 钟乳洞”
纸条下面还压有一张地图,很详细的地图。
这就已经足够了。
高老大的命令总是简短而有效。

活着,也许是快乐的,但对他来说却是一种痛苦。
他已经厌倦了杀人。死,也许是最大的解脱。
但他不能死,为了高老大。
 
他埋伏在草丛中。
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陪伴在他身边的枯死的野草和冰冷的岩石。
周围一切都没有生命似的,幸好他已经习惯了孤独。

摸约过了半个时辰,三名衣冠整整的黄衣人走进了洞中。他们行走得很警惕,每一步的间隔小而有规律。
他们的眼睛一刻也没有闲过,像是在寻找什么。
一声脆响,是石头落地的声音。
他们三人立刻转回了头。
在江湖中以听音辨位的高手至少有二三十人,但他们的反映速度绝不在这二三十人之下。
在他们转过头的一瞬间,一枚飞镖一极快的速度向其中一个黄衣人飞去。
武林中人的直觉总是比平常人灵敏些,这名黄衣人凭着自己的自觉灵巧地转身躲过了这一镖。
他的瞳孔中忽然出现一个人。
这个人不算很高,但他散发出的那股令人屈服的霸气,似要将黄衣人压倒。
孟星魂!
孟星魂右手握着一把短剑,剑尖在流血。
剑已经贯穿了黄衣人的胸膛,在他看到孟星魂之前。
他倒下,肌肉在抽搐着。
剩下两名黄衣人转回了身,他们也看到了孟星魂。
看到了就得死。
他们当然也和第一个人一样,倒在了地上。死人和死的野狗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孟星魂并不想留在这里,于是他走。
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他总是那么孤单,就像一颗离群的流星,在刹那间闪耀出无比的光芒,之后又继续堕落在黑暗中。
十二飞鹏之一的萧安拾起了那枚飞镖,他铁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一丝并不友善的笑容。

(三)辛酸回忆
山顶的草地上堆着三坛酒。
孟星魂在呕吐。
酒是好酒,但他的人却是铁打的。
他只希望能把心中所有痛苦吐出来。
每次杀了人后,每次看到剑锋上别人的血渍,他都忍不住要吐,他甚至想死,但他不能死。

为了高老大。
在他只有六岁时,有一次,三天没吃到东西的他,碰上高老大。
对于一个六岁小孩来说,“饿”也许比死更可怕,比等死更不可忍受。
她没有说一句话,伸来的只有一双冰冷的手和一个同样冰冷的馒头。
他跟了她走。
孟星魂并不是孤儿,他以前有一个母亲。但在他只有三岁的时候,她母亲也离开了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如果你欠别人的,就要用一辈子来还。”
他已经将自己的生命给了高老大。

高老大在他心中就像母亲一样。
她给他吃,给他穿,给他银子,给他女人。
而他的任务就是帮高老大杀人。
任何人!

孟星魂很尊敬高老大,如同佛教徒尊敬释迦牟尼一般。
他更不允许别人侮辱她。
有一次,在快活林里一个输了钱的男人不停地诅咒着。他把世上最恶毒的话都骂了出来。
其中有一句话骂到了高老大。
最终他没能活着走出快活林。
孟星魂杀了他。
高老大在屋子里偷笑,笑得跟密一样甜。
因为有人肯为他杀人,杀一个跟自己毫无关联的人。
敢下手在能配当真正的杀手。 

高寄萍来到了孟星魂的木屋,里面空无一人。
点燃油灯的,是一双苍白的手。
她正年轻,这苍白是否与年轻有些不和衬呢?
“人生本来就充满了矛盾,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良久,她放下一张纸条,嘘叹一声走出了木屋。
她在嘘叹什么?

孟星魂并没有花时间去猜,他已经拿起了那两张纸条。
第一张很普通,只是让他去夺一个镖物,再去杀一个人。
第二张有很长一段文字说明,是各种不同的应急措施,写得很详细。结尾期限是三个月。
这看起来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但是他却皱了皱眉。
他累了,他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因为该做他什么纸条上都写得很清楚。 
异样的清楚。

(四)再现杀手
三月初,春。
天气似以不再寒冷,暖意正不知不觉地流入人们的心里。
只有他仿佛还是冷的。
他的目光深邃而空洞,连这充满勃勃生机的鲜花野草,在他眼中也似是死的。
但他并不喜欢残杀生命,他杀人,只是无法选择而已。
此刻他的剑尖上停留着一只蝴蝶。
它在春风中自由地飞舞,丝毫不理会这种叫“人”的庞然大物。它的生命虽脆弱,却完全可以尽情地欢乐。它的一生不受任何地约束,它是天地间最快乐的精灵。
直到它飞离他的剑尖,他才继续赶路。
“蝴蝶永远都没有痛苦吗?”

枯树旁,镖车已经翻倒。
铁胡子提着镖物,一副高傲的样子。这显然是他的杰作。他得意地朝天大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
“夫”字还未出,铁胡子高傲的神色瞬间不见了,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几滴冷汗。
“拿来!”孟星魂说得干脆而迅速。
铁胡子显然没有想到眼前会出现一个人。他定了定惊,反问道:“我若是不给呢?”
“死!”孟星魂道。
“好!”铁胡子的刀已出手。
漆黑的刀,银白的剑。
冰冷的刀锋刃插进了泥土中。
刀先发,剑却先至。
铁胡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绝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柄短剑上。
剑已抽出,血飞溅。
孟星魂仅仅做得比铁胡子快了一点点。但生与死的间隔,岂非正是由那一瞬间决定的吗?
孟星魂刚想弯下腰拾起镖物,但又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人。
此人身材矮小,用的却是双刺。
一寸短、一寸险。这人敢用这种进身兵器,想必会有一套异于常人的武功。
但那也已不重要,因为他已经死了。
在孟星魂的眼睛里。
孟星魂转头,向另一边走去。
“你能杀他是你的本事,但是想把这份镖物带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那人道
“那你想怎么样?”孟星魂又转回了头。
“你死或我死。”那人悠然道。
“那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孟星魂道。
“什么?”
“你非死不可!”
这句话说完时,孟星魂已经站在那人面前,他的剑已经出手。
闪电一般的剑光冲进了那人的心脏。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阻挡,就如同僵硬的石块般,重重地倒了下去。
(五)豁然开朗

金华城。

孟星魂漫步在城内。

城里面有一座桥,于是孟星魂靠在桥护栏上,眺望远方。

夕阳的映衬下,粼粼碧波折射出一道道金光,时不时照到孟星魂脸上。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他自己又如何呢?

他不知道,但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不远处的西南面。

有一个穿着白衣红裙的女孩,乌黑而细长的头发,俊俏而清纯的小脸,一双明亮而会跳动的大眼睛,在她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充满春的气息。若有人用花来描述她,那简直是辱没了她,世上又有哪种鲜花能及她如此动人?她仿佛是一只艳丽的蝴蝶,无论何时都能自由高傲地迎风飞舞。

只是这世界上偏有人喜欢煞风景。她旁边站着几个横眉怒目的大汉,实在是玷污了这最纯洁的生命。

“小丫头,那东西是你拿的?”其中一名大汉向她喝道。

“我冷燕不是小偷也不是强盗,为什么要拿你们的东西?”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人一般动人。

“你真没拿那镖物?”另一名大汉质问道。

“镖物?莫非是………………”孟星魂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盒子。

“没拿就是没拿,问那么多干嘛?”冷燕不屑道。

“别跟她罗嗦了,把她抓起来再说!”三名大汉都冲向了她。

一道光闪过,宛如流星。

最前面的那个大汉张大了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来不及说,就倒下了。

孟星魂不允许任何东西玷污纯洁的生命。

另一名大汉看到孟星魂杀了自己的兄弟,愤怒地向他锤去一拳。

但,冲动的代价往往就是死。

冷光又一闪,滚烫的鲜血从心脏中射出。

“不!不!………………”剩下那名大汉惊叫着跑了,像疯了一样。

少女向孟星魂走了过去,伸出手,道:“谢谢你。”

孟星魂不语。

少女又道:“我叫冷燕,你呢?”

孟星魂只觉得这少女给她带来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是亲切?是真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他一生当中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孟星魂道:“我叫孟星魂。”

少女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孟星魂道:“不为什么。”

少女又问道:“你不快乐吗?”

孟星魂黯然叹道:“我想死。”

少女忽然笑道:“许多人都想死,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你应该先问问自己,你活过没有?”

孟星魂一惊,凝视着少女,喃喃道:“我活过没有?我这样也算活着吗?”

十余年来,孟星魂已经完全将自己给了高老大。高老大要他杀人,他就杀人。他虽然有很多银子,但他内心煎熬的痛苦,没有人能明白,他只有自己默默地承受着。
少女接着道:“你如果都没有活过,就要去死,岂非是太可笑了?”

这少女的话正刺痛着孟星魂的心。他又何尝不想为自己而活呢?哪怕只有一天,也已经足够了。他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他又怎能不想去反抗命运?

孟星魂回过神来,一字字道:“如果我能为自己而活,我会的。”

少女道:“这有什么难?”说完,她拉起了孟星魂的手。

孟星魂没有挣脱开,他忽然感觉这少女能告诉他活着的意义。

他们在城里玩了一整天,孟星魂发现他真的很开心,是内心底涌出的快乐,生平第一次快乐。他感激这名叫“冷燕”的少女,感激她教会了他为自己活着。他甚至想对世界高呼一声:

“我活过!我为自己活过!”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比起叶翔、小何、石群以至高老大来说,他是幸运的。他也想向他们问一句:“你们活过吗?你们快乐过吗?”

只有活过的人才知道活着的意义。

一生为别人所活,岂不是跟死了差不多?

(六)突现危机

炽雪城。

大雪刚过,地上铺着一层雪泥。但城中还是异常的炎热,似要将人烤熟。

关卡前排队出管的人像一条长龙,孟星魂与冷燕也在其中。

那些排着长队的人个个面如土灰,毫无表情,只有孟星魂和冷燕是例外。

“人生得意须尽欢。”孟星魂现在才明白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只有要死的人才是一天愁眉苦脸的样子。

终于轮到了孟星魂。

他按照高老大的安排,将镖物亮给了首关卡的人看。

那三个人嘀咕了半天,将孟星魂带到了一边。孟星魂似乎感到有一股莫名的危险在向他慢慢靠近。

“小子,居然敢拿假货来骗老子?”其中一个人道。

“假的?………………”孟星魂还没反应过来,三把弯刀就向他击来。

一把砍头,一把割腹,一把削足。

没有血光,也没有剑光。孟星魂已在五丈之外。

人无恙。

他松了口气。

可是冷燕呢?其他要出关的人呢?

他们全都在一瞬间消失。

比蒸发更快。

高老大第十三条命令:“如有危险,强闯炽雪城!”

“高老大怎么知道?难道是…………算了,现在不能想那么多了,闯关要紧。”孟星魂并不愿怀疑高老大。

他重新燃起了斗志,自信被这火热的斗志激发了出来。

自信能使他的实力得到完全的发挥。

他现在就像一只受了皮外伤的野兽。

是他的敌人,就得死!

城内剑光飞闪。

他还活着。

那只能证明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他的敌人死了。

孟星魂向关门冲去。

“你想出去?”孟星魂背后传出一个声音。

孟星魂回头看了一眼,向他说话的是一个身披裘袍的青年。

“那你就要击败我!”青年继续道。

“你拦得住我?”孟星魂忽然道。

“试一试又何妨?”青年笑道

“我劝你最好不要试。”孟星魂冷冷道。

“那我非试不可!”青年把剑尖制向孟星魂。

剑像一枝劲弩,向孟星魂射去。

可是弓箭又怎能与流星相瑕美呢?

剑已冷,与他的主人一起,长眠在这白雪中。

(七)杀手无情

夜色僚人

江湖第一大帮派“飞鹏帮”的银坛广场依然如往常一样平静,只听到几个侍卫在闲聊。

“听说有一个小子冲破了我们在炽雪城的关卡。”一名侍卫一边吃着烤肉一边道。

“谁知道呢?还是小心点好。要不然萧坛主怪罪下来,谁都担当不起啊。”另一名侍卫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道。

一阵风吹过,把起身那名侍卫的帽子吹到了大门旁。

“我的帽子……哎,真倒霉。”他向帽子走去。

正当他拣起帽子时,忽然停顿住了,定定地站在那里。

“你怎么了?”侍卫长向他问道。

没有回答,吹来的是一阵苍劲的冷风。

“喂,你没事吧?”侍卫长径自走了过去,伸拍了拍他的肩膀。

血,似一条细流,顺着断裂的脖子,流出身体外,染红侍卫长的衣服。

侍卫长刚想收回手,只觉得身体竟也无力,就像一棵枯树一般,一动不动。

他已经来了。

银坛大堂。

坛主萧安坐在木椅上,整个大堂只有他一个人。

他双眼紧闭,双腿盘坐,但背部却没有靠在椅子上。

猛然间,他张开双眼,孟星魂已站在他面前。

“是你?”萧安道。

“是我。”孟星魂道。

“你毕竟还是来了。”萧安道。

“我毕竟还是来了。”孟星魂道。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萧安道。

“我是一定要来的。”孟星魂道。

他们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移动。但他们自己却知道,这只不过是在比谁更能忍而已。只要对方神志稍一松懈,就是自己最大的机会。

“我只是不了解一件事。”萧安忽然道。

“哦?”孟星魂应声道。

“你又何必来送死?”

话声未绝,剑已出鞘。

萧安不愧是使剑的名家,每一剑的速度,力量都刚好合适。招与招之间的变化不再拘泥与形式,完全自成一体。

萧安刺出的七八剑中,孟星魂只躲过了三剑,剩下的那几剑都划破了孟星魂的皮肤。

他并不是不想出手,他在等的是机会,一个能让他一击必中的机会。

机会也并不是没有,因为萧安毕竟是一个人。

连满月都会有瑕疵,又何况人?

萧安的剑偏了三分。

孟星魂已从间隙中划走。

孟星魂的胸膛贴在剑身上,伸直的右臂与他的短剑形成一条直线。

剑,已刺破他的喉咙,萧安倒下。

高手过招,不能有一丝错误。甚至连他们的思想、衣着、环境、气氛都会影响他们的出招。

萧安会“怕”,是因为他已经是十二飞鹏帮的坛主,位及人臣。他怕死会失去一切。心中有惧,便不能使每一招都完美。

“你本不该输给我。”孟星魂望着倒在地上的萧安道

孟星魂推开了偏房的门。

冷燕赫然被反手绑在角落。她憔悴地低着头,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都会产生怜悯之心的。

孟星魂向她走了过去。

他的剑忽然出手。

剑光中,冷燕睁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孟星魂会向她出手。

但她阻止不了孟星魂,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

冷燕闭上了眼睛。

剑已收回,冷燕胸前的绳子断成了三截。

孟星魂没有再回头望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他想、他要,可是他不能。

他知道一个杀手不能有情,冷酷才是一个杀手的特质。有情的杀手永远都杀不了人,只能被人杀。

他不想死,但他更不想辜负高老大。

所以他走,他必须走!

她哭了。

他想追,但本已虚弱的身躯已不允许她再站起来。

他咬紧嘴唇,任由泪洒下。

每个人一生中,岂非会有许多事是非做不可的?孟星魂要走,只因为他是一名杀手。

杀手无情。

(八)笼中之鸟

皇天城其实并不是一个城堡,只是一个庭院,但它却比城堡大得多。

“夕阳映落叶,美酒伴佳人。”这是来过皇天城饮客的共同感受,这当然也是人生最快乐的事。

但也并不是有钱就可以享受到这一切的,至少有些人不行。

例如孟星魂!

他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紫鳞金刀——范璇。

走廊上,一名彪型大汉正负手仰望天空,他身后跟着一名蓝衣少年。

彪型大汉忽然道:“今天有雾,一定是好天气。”

少年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今天有雾,一定是好天气。”

彪型大汉闭上眼睛,大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为何不肯出来相见?”

一道人影从屋顶闪到了走廊上。

孟星魂已经站在彪型大汉面前。

“你就是屠城?”孟星魂冷冷道。

“是又怎么样?”彪型大汉反问道。

“死!”孟星魂死灰色的眼珠中忽然散发出光芒。

走廊上已有了剑光。

谁也想不到,先出手的竟是那少年。

这少年似乎已经胜券在握,因为这一剑中他已经拼出了全力。

一击不中,他也不能全身而退。

可惜孟星魂还是比他快了一点。

只有三寸。

他连死的时候都不肯相信,世上会有那么快的剑。

他只输了三寸。

但他也输掉了自己的生命。

“你本不该出手。”屠城向孟星魂道。

“我不出手,就只有死。”孟星魂道。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实力。”屠城道。

“你真的那么认为吗?”孟星魂冷笑道。

“你为何不试试?”屠城一副重锤向孟星魂击去。

走廊本来就狭小,锤又是极霸道的兵器,孟星魂自然是吃了不少亏。

他纵身越起。

他认为锤的出招虽猛,但变化却不多,头顶就是最薄弱的地方。

但他错了,锤竟改变了方向朝他击去,他没有退路

刹那间,空中又有了剑光。

剑似流星,直插在屠城胸口上。

飞剑。

屠城的表情充满了疑惑,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会死。

孟星魂也受了重伤,但他不在乎,他奋力地冲上顶楼。

上顶楼的路是那么漫长,但他终究还是到了。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具尸体。

紫鳞金刀——范璇的尸体。

孟星魂痛苦地倒在地上,他想呕吐!

猛然间,他发现在他前面有个高大的身躯在狂笑。

屠城屠大鹏,他没有死。

(九)生离死别

孟星魂醒了。

他发现脚下是用四根巨大铁索连接着的石块,石块已悬空。

环顾四周,石块上还有另外两个人。

屠城,和冷燕。

“你怎么…………”孟星魂刚想对冷燕说什么,却忽然觉得胸口一痛,吐出一口血。

“现在你们两个都中了毒,解药却只有一瓶,谁击倒对方就能活下去,我等你们其中一个人的好消息。”屠城放下解药,转身纵下黑暗中。

“没想到一个失误竟落到如此田地。”孟星魂叹道。

“想要解药,就来动手吧。”冷燕已摆出了架势。

“我……我并没有意要……要和你争……”孟星魂抚着自己的胸口哽咽道。

良久,双方都没有动手,黑暗中似乎是不是传来几阵哀号声。

冷燕忽然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看不起我杀手的名号吗?”

杀手?她竟然也是杀手?

“镖物怎会有假?范璇怎么会死?这名叫“冷燕”的少女竟也是一个杀手?”孟星魂回想起这段奇怪的经历,也不禁感到诧异了。

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至少不小的阴谋,也只有一个人能策划出这样的阴谋。

高寄萍!

怎会是她?

冷燕放下解药,退步至岩石边缘。

她张开双臂,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伴着泪光,却又像是一番生离死别。

“别了,流星。”冷燕身子向后一倾,连同两串晶莹的泪珠,坠入了黑暗中。

孟星魂冲了过去,伸长双手,但还是没能拉回任何值得他细细品位的东西。留下的,只是那一段真挚的回忆。

还是失去了。

此刻,无情的双眼中已有了多情的泪光。

事态虽冷淡,人却有情。

他已动情。

死,固然可怕,但独生又何尝不是呢?

孟星魂拿起解药,跃入了黑暗中。他要寻找到真正活着的意义。

生不离,死未别。

(十)最后一搏

他没有死。

这里是山洞的最底层。紧拷在四壁上的巨大铁索已没有什么实际用处,仅仅是为了烘托出一种压力。

冷燕就躺在其中一根铁索上,她已经昏睡了过去。

“她没有死。”屠城从另一根铁索上走了下来,看着孟星魂道。

“幸好她没有死,否则你也要一起陪葬了。”孟星魂道。

“狗咬狗的感觉怎么样?其实快活林有什么好,不如来投靠我,包你荣华富贵享不尽。”屠城道。

“你知道我是快活林的?”孟星魂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屠城道。

沉默半晌。

“你想不想带她走?”屠城制向冷燕,道。

“我是一定要带她走的。”孟星魂道。

“你有把握击败我?”屠城笑道。

“没有。”孟星魂倒吸了一口气,道。

“那你还想带她走吗?”屠城道。

“我说过,我是一定要带她走的!”孟星魂又燃起了斗志,坚定道。

“你实在有趣得很,我很欣赏你。”屠城笑道。

“只可惜我对一头牛实在提不起兴趣。”孟星魂也在笑。

笑声中,他已出招。

右手握着的三尺短剑似要冲破无尽的黑暗,寻找到永恒的光明。

信心仍未消失,斗志也仍然激昂。但毒性的发作却影响了速度。

只差半尺。

孟星魂只觉得肘部一麻,剑已掉落到地上,微震出一声龙吟。

孟星魂已腿部支撑着身体,似已无力再站起来。他的左手颤抖地握着剑柄。

“你还想用着只手击倒我吗?来把。”屠城轻蔑道。

孟星魂只能咬紧牙关,听屠城说话。

“你还想反击吗?”屠城大笑,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孟星魂道。

“哦?是什么?”屠城靠近孟星魂,他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就是…………”

没有光,只看见屠城的喉咙上有一条最细的丝线。

片刻,丝线也消失。

是剑,孟星魂的剑。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

正宛如在夜空中忽然看见一颗星从空中划过,瞬间消失。

那是流星!

就好象你永远无法形容流星的速度一样。

你永远也无法知道这一剑的速度。

屠城倒下,流星在他隐入黑暗之前闪耀出无比的光芒。

“我的左手比右手更快,这就是你唯一不知道的事。”孟星魂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异样的微笑。

(十一)流星蝴蝶

活着,毕竟是好的。

孟星魂把冷燕平放在长亭的石凳上,他把解药塞到了冷燕手中。

长亭,自古以来就是人们的饯别之地。离别总使人黯然神伤,这使得“长亭”这两个字的本身就仿佛带着凄凉萧索之意。

孟星魂转身向吊桥走去,他的眼角仿佛也有了光。

泪光。

他已不再回头。

他也许是在逃避,因为他已太疲倦。

他终究倒下,倒在一片青草丛中,围绕在他身旁的是几只蝴蝶。

他笑了,笑得是那么满足。他的一生中也许做了许多错事,但他已活过,他已无悔。此时此刻若能平静地躺下,又怎能说不是一种幸福?

他已得到了解脱。

而她呢?

她的眼角同样闪烁着泪光,但她也已无悔。

她手中的解药划了一道弧线,在半空中洒下无数水滴,洒在青草丛中。

她也闭上了眼睛,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流星,用自己一瞬间的光芒,照耀了星空大地。

它生命最灿烂的那点,便已接近死亡。

它虽燃烧了自己,但他至少曾经有过辉煌。

蝴蝶,以它那绚丽的生命,在春天里尽情地摇曳着动人的舞姿。

它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了永恒的美丽。

它无悔。

剑无情人却有情。

但此刻剑已有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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