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的月亮
农妇把一枚叫李白的月亮
偷偷地藏了起来 她把月亮
藏在院子中间的那口井的水面上
然后就会坐在井沿上对着那枚月亮痴痴地望
她记得儿走的那天说：娘，想我时就看看天上的月亮；月亮就会把我带到你梦乡
可是她不喜欢看天上的月亮
天上的月亮太大太远太亮看得人直晃晃
她喜欢井里的月亮
那枚月亮离得更近一些
有时候她会用打水的小木桶把那枚月亮捞上来
小小的月亮晃呀晃就像小时侯儿在对她甜甜地笑
她喜欢伸手去摸就像抚摸儿的脸庞
那个时候娘俩常在井边纳凉
儿喜欢听她讲织女牛郎还有嫦娥奔月亮
她教他唱自己编的童谣：小呀小儿郎 你呀 快快长 长大了穿新衣裳 翻过九道弯 就能爬到月亮上 娶上嫦娥作婆娘
儿总是会问：娘，长大了我真的可以娶那么标致的婆娘吗
娘会送你上学堂只要你学得本领强
就能娶个好婆娘
农妇总是摸摸儿的头肯定地说
后来儿上了学堂成了她的骄傲和希望
从儿的嘴里她知道了李白
知道了他那枚叫做思念的月亮
后来儿去了更远的远方
她开始对着那枚井里的月亮神神叨叨：
儿啊，起风了、天凉了，你要加衣裳
儿啊，多吃点饭，还要多喝点汤……
儿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换季的时候总会给农妇寄上几件新衣裳
只是总是捎信来说很忙很忙
恐怕今年又回转不了家乡
农妇就会叹口气对着井里的月亮又开始神神叨叨：
娘不想要新衣裳咧
只想瞅瞅儿现在的模样
农妇啊 你可知道
那枚叫李白的月早已沾染了千年的霜
这些年这些月这些天 那些霜早已
从井沿悄悄地爬到你的发梢和心上
农妇老了那只小木桶也朽了缺了
农妇吭哧吭哧地把小木桶放下去又拉上来
却已是水光光再也捞不了了那枚小小的月亮
农妇躺在那张睡了几十年的床上
老是睡不安稳 似梦又似醒
老是觉得门窗在响
究竟是月在敲叩门窗
还是儿又已在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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