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丸常常在梦里听到一种异地的音乐,在一场宴会里随着人们的吆喝声而起伏。在他十六岁的时候,这种声音戛然而止,像一场突然中断的电影。那时候张小丸无所事事,却也无暇理会。在八月初的一个傍晚,张小丸做着一辆公交到了城郊的终点站,那里长着几棵槐树,枝条茂盛,叶绿如墨,旁边的街道有几个小卖店,一只猫在其中一个店铺的长椅下打眠。那里夏天的热气还没有散去,人们昏昏沉沉,靠着电线杆,睡在路边。在稍远的地方,有一个废弃的工厂,里面的机器多年以前就荒废了。从五里桥上面往下看,可以一览无余。
前几天,有村民报案说在五里桥下发现一具尸体。警察匆匆赶来,在命案现场周边安置警示线,还有几个巡警在周围站着,保护现场。张志伟当时是个协警,在李文义的手下做事。他们赶来的时候午日当空,已经清晰的闻到尸体的臭味了。那是一具女尸,十八岁左右,身穿灰色的裙子,从头颅流淌的血液在衣服上染成血斑。据初步判断是从高空坠落而亡,自杀和他杀还不能定论。李文义说,K城已经好久没有人被抛尸野外了。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他们围成圈子,争相伸着脖子。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叔突然叫唤起来说
“我认识她”
李文义脱下手套,缓缓地走过来找他问话。那大叔的皮肤被八月的太阳烤得黝黑而且皱巴巴。他自称是隔壁村的人,说死者也是,名叫赵玉玲,父母外出打工,在家与老奶奶相伴。李文义叫几个人赶到隔壁村探问虚实。原来大叔所言不假,那老奶奶痛哭流涕却不题。
案情一筹莫展的时候,有匿名举报信声称他往窗外泼洗脚水的时候,看到有人尾随赵玉玲,信里面绘声绘色地描写着幽暗的小巷两个影子时隐时现,最后提上了尾随人的姓名 张大庄
当听到李文义带上一行人赶往流上坊的时候,张志伟吓出一身的冷汗。在之前几天,张大庄就不见踪影了。
似乎案情已经昭然若揭了,李文义看到李远她们母子俩麻木和冷漠面容的时候,就已经敲定了心里的答案,张大庄是杀人凶手。
可是,杀人凶手已经逃走了。
张小丸第一次来到五里桥,空中残留的尸体的腐臭味仍然让他辨别出这是赵玉玲的味道。他记起来第一次见到赵玉玲的那个初夏,柳絮开始潜逃的时候,他在清平路公交站台上见到了赵玉玲的第一眼,日后频繁相见,张小丸怕他永生都难以忘怀了。尽管如此,他们却彼此不认识,以后都没有说过话。他们仅在站台上相遇,就像信客认识一个爱寄信的人一样。
十八岁的时候,人们敏感,愤慨,多愁。许多人在他们的自传里向年轻人劝诫说,过了十八岁的年纪,你们就死了,你们已经全然不是你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