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城向西的方向是一块集市,名叫尺尺桥。生意往来大多在此进行,古来已久,一直如此。两边的村民在丰收时节,挑担背筐,用己所产换一些用具。K城沃壤千里,有许多当地人习以为常而外地却闻所未闻的新鲜物。以三斤笋为例,当地盛产楠竹,漫遍千里,风吹波起,竹子犹如海浪滚滚。所为奇的是,当地竹笋若到出土之际,必为三斤。即使外人不信如此荒唐言,却也不得不屈服于三斤笋的滋味。据流传下来的做法,先将外皮剥开,用蒸水足足蒸九天,那时皮软肉滑,再将其置于新竹初做的桶里,吸收竹气,放置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拿出来,配以佐料,切碎而食。尽管外人多有模仿,无一成功者,于是才开始信了是三斤笋的魔力。

汝文辰七岁的时候就开始接触酿造三斤笋了。汝家在尺尺桥西南角开了一家餐馆,取名君莫来。汝家的招牌由来已久,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其实也间接促进了尺尺桥的生意。汝家先辈取这样的名字当然有十足的底气,据汝家家史记载,原有诗人路过乞食,送三斤笋以食,闻味大惊,说

“吾游历虽广,未闻此肴也”

于是作诗记之。诗里面的大意是,游人莫要吃三斤笋,倘若吃了,再尝其他就味如嚼蜡。盛名如此,只要勤勤恳恳踏实的做,继承家业,此生无忧矣。然而也就是汝文辰七岁的时候,她跟爸爸说

“我要去读书。”

说这句话是每个孩子的本能,只不过少有人当真。汝父答应了,他想起多年以前他对他的父亲表达求学意愿而被拒接的那个深夜和竹笋的腐臭味。

汝文辰在学校第一个认识的人叫张小丸,坐在她左侧。她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脸,白如初雪,唇似青桃。她想把那张脸留下来,于是每天都学习画画。多年以后,技艺精湛,才敢给张小丸送上一张自己用心良苦的画。

张小丸从小就带着自命清高优越感,这得源于他不专心学习就能考出来的好成绩。以至于后来张小丸说,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知道他成人的模样了。本来汝文辰觉得这样的话准确无疑,不过后来她画技的进步使她轻易的推翻了这种乡野之见。那时她的背道而驰已经预见了她和张小丸分叉路口的未来,只不过那个时候,老成的她已经可以轻易的接受了。

张小丸最初碰到乞丐的时候,看见他坐在路过学校的田埂上吃着冰棍,晒着太阳,怡然自得。张小丸见不惯身份低微的人比自己更懂得享受生活,怒目而视。然而他骄傲和自尊却被乞丐所伤,张小丸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熟知一切,不过在与乞丐的斗智中不得不败下阵来。尽管乞丐年长了十岁,不过他洞悉事物的本领却大大超出了张小丸的预料。他虽然不像老师一样款款而谈,然而所问的他都能解答,他甚至嘲笑张小丸说

“我之所以落到今天这块地步,只是因为天下比我聪明的人太多了”

往后,张小丸褪去了他的执拗和高高在上的虚荣。时隔多年,张小丸才明白家里灶台上面经久不变并且将随着牌匾烂去的四个字,和光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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