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头一回尝试做青梅酒,挑剩下的十来只青梅,外皮略损,想不出做什么,便用盐水泡了。我时常忘记家中零食,小半个月后偶一抬头,只见梅子在瓶里呈现黄熟的样貌。盐渍青梅吃到嘴里,有八分像云南的泡橄榄。滇橄榄其实是余甘子,少年时代的我以为全世界的橄榄都和云南一样是圆的,虽然吃过拷扁榄,我一直以为那是被砸扁的橄榄,甚至忽略了迥异的果核形状。

对福建橄榄和罐装进口橄榄的印象要到多年以后,进口橄榄大多来自南欧,或青或黑,经盐水或油的浸泡,滋长绵长的咸味,当零食或下酒都不错,配上香草橄榄油做佛卡夏面包,用一个朋友的话说,香死了。但世界就这么奇怪,总有得此失彼的时候。虽然超市架上有各种品牌的进口榄,我却再也没有看到过滇橄榄的身影。

滇橄榄生吃极苦涩,口感有点“渣”,苦到了舌根,涌起强烈的回甘。云南本地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种口味,泡橄榄就大众化得多。也许因为八十年代零食匮乏,家家户户都做泡橄榄,没事拿一粒出来吃。优质橄榄个头较大,颜色青翠,皮下是六道纵棱,像一只只翠玉玻璃珠,苦味也淡些。好橄榄泡的盐水榄,酸而不涩,吃一口生津,吃两口泛起凉意,一个吃下去,你会不自觉地再伸手拿一个。泡橄榄最忌油和不洁,我妈常用干净筷子夹一小碗出来,让我吃个够,免得我的魔爪直接伸向罐子。

木瓜则是更加偏门的酸物。印象中除了自家不见别家做过,我爸来自金沙江流域,也可能是那边的吃食。云南的泡木瓜和南方做雪蛤木瓜盅或直接吃的橙红色木瓜完全不是一种东西,也不同于傣族做菜的青木瓜。那是形状如梨的硬质水果,别想生吃。我试着嚼过一小片,酸苦极了,难以下咽,且没有橄榄的甘甜回味。但只要花点人工和时间,就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做法简单:木瓜削掉上部,作为盖,掏空内核,放上盐,还可以加辣椒粉,盖上盖子。然后等差不多一周。吃的时候拿小刀削一点,那种经过腌渍的天然酸,含着木瓜特有的异香,在夏天吃着很提神。现在想来有点奇怪,那东西放在室温,大热天也没坏,大概和云南的干爽有关。

江浙多渍物。梅子干果花色繁多,我却很少有当年吃橄榄木瓜的兴致。惟一喜欢的是苏式话梅,大概因为它更接近天然的梅子味儿。有段时间在南方工作,回家探亲后带了一大包苏式话梅给同事。公司的日本老板对其一见倾心,恨不得整包掳回他的单间。我诧异问:梅子有这么好吃?他答:像极了日本的梅干。原来,我们每个人都自觉或不觉地被食物的乡愁所引导,正所谓一方水土一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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