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来得早,还没到正月十五,天已经暖和了。风吹来的时候,有春天的慵懒气息。闲在家中无事,想起那年春天做的荠菜馅儿饺子,便决定去田野里看看有无荠菜。
时间是下午,阳光微弱,暖风和煦。一个冬天的雪刚刚化去,地里还是有点泥泞。去年的雪水多,麦苗的长相很是旺盛,我们走在麦田里,小心绕过田垄,踩着麦苗走。老人们常说,麦苗是越踩越旺的,所以,春天放风筝的时候,是在麦地里。
荠菜多是生长在荒地里或是田埂间。走的人多,田埂上干净的很,没有半点杂草。我们走到一块空地上,弯下腰去仔细一看,果然有几棵荠菜。因为还不到时候,小棵的荠菜还未长成,大一点的又是隔年的紫红色。我选了几棵泛绿的荠菜,用小刀齐根割断,留一点根在那里,来年便会再长。如今的人很少是以种粮为生,越来越多的地都荒废了,长满了芦苇一般的杂草,还没到烧荒的季节,远远看去,一片苍黄。我拨开几丛杂草,果然发现几棵长好的荠菜,鲜绿的颜色,大小也合适,可能是躲在杂草中,地气更暖,因此比别的荠菜长得快些。
我把妹妹喊来,让她看清什么是荠菜,好自己去找。妹妹这一代的人,很少在田野间玩耍。各种交通事故和绑架案件把父母们都吓坏了,不允许小孩子出门。而她们在家习惯了电视与电脑,也喜欢宅在家里。以前经常听人笑大城市的小孩子分不清麦苗和韭菜,岂不知现在乡村里的小孩子也是五谷不分的。我们小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公路,也没有那么多的车,况且民风淳朴,大人们也常在地做活,即使小孩子单独在山上或是地里玩也没有事,各家的小孩子大家都认得。
每年的春天,是我们这些小孩最喜欢的季节。长日无事,在家也是淘气,还要被大人管束,就常常三五成伴,结队上山去。说是山,其实也就是丘陵,我们那里丘陵最多,好一点的被开成梯田,太多硬石的就载满松柏,还有一些连松柏也长不起,便荒在那里。往往野菜最多的是那些荒了的丘陵。我到南方读书,才发现南方这边不仅是水里的菜要比我们北方多,即使是山上的野菜,也远远多出北方。也许好多菜北方也有,只是我们不认识,也不曾吃过罢了。我们常采的是苦菜和荠菜。苦菜长得最多,往往在石缝间和山崖边。很细柔的叶子,老了的时候会开淡黄色的小花。苦菜味苦,小孩子一般都不吃。我母亲说味苦的东西可以败火,经常让我采了来洗净蘸酱吃,或是晒干了泡茶喝。再有就是用水煮,开锅后加一点豆子面,有点苦,但是很清香。 荠菜我们那里并不拿来吃,只是拿来喂牲口,我也是到了南方之后才知道原来野生的荠菜这么好。我小时最喜欢跟表姐妹去采野菜,但也只是玩,采来的荠菜都喂给了兔子。前几年我采了点荠菜,加上粉丝、蛋皮、木耳做成素饺子,大家一吃,才知道荠菜的鲜美。这次采来的荠菜很少,我用水焯了以后,更是少之又少,便打算用猪肉混了做成荠菜猪肉馅儿的,取荠菜的一点清香而已。
看着荠菜,不由得想到再过一月就是吃香椿的时候了。很多人不喜欢香椿的味道,觉得怪怪的,我小时候也不爱这种味道,但长大之后,离开了家,也觉得这种味道似乎是含着一股乡愁在里面。每年只能回家两次,春天的好多时鲜蔬菜都不能吃到,我母亲总会把香椿冻在冰箱里,虽然味道不能相比,但总算是补偿了我对故乡春天的怀念。香椿芽大部分人喜欢炒了鸡蛋吃,但我们习惯用油和面炸了,再做成汤,多放葱段,加点醋,这样香椿的味道会更醇厚。
除了香椿还有花椒叶,也是用油炸,单吃就很好,有点淡淡的薄荷味,比之香椿的浓郁,更胜在清香。我们中学的时候学过刘绍堂的《榆钱饭》,只是可惜我们那从来没有人吃过,顶多是小孩子拿来生吃。我更喜欢看榆钱挂满枝头的样子,远远望去,好像碧玉枝。有一年,我母亲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蔬菜,大葱种的太多,到暮春的时候,都已经开花变老了。那段时间,我们把葱当做蔬菜,顿顿炒了吃。我母亲还会把葱段在锅里烤熟,连同辣椒、花生米一同捣碎,做成辣酱,味道很独特。
春天的时候,家家都要做酱,不是像别的地方一样用黄豆做,而是用晒干的馒头之类。这样做出的酱少了很多黄豆酱的苦味。等到吃春的时候,每餐必会有酱佐饭。春天的葱只有一点点大,拿来洗净,蘸着酱吃。我奶奶会做一种豆腐渣咸菜,用萝卜块儿和豆腐渣做,萝卜里会有豆腐的味道。
雨水多的时候,雨过天晴,我们常会去北边的小山。山上青石多,石缝间生长一种类似韭菜的植物,但味道更浓,我们称为山韭。这里长满了柏树,树荫底下,土壤潮湿,很适宜山韭的生长,雨水过后,总能采到许多。带回家配一点香椿叶、花椒叶,用石臼碾细,盛在碗里,碧绿如翠。我姥姥习惯在早上割一点豆腐,拿清水煮开,夹了蘸这种山韭酱吃,非常清爽。
扩展阅读
你需要登录才能回应,
还没有帐号?注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