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个不便轻易示人的技能,一个是学猪叫,一个是学狗叫。都学得非常像,像到·····
还是从我大舅说起吧。
大舅是他们乡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但志愿没填好。最后去了川农学动物医学,我后来在他家里翻出了他大学时的日记和笔记,并认真学习了“如何治疗猪/驴/马滑精”那一章。
外公对舅舅大学里还带个“农”字耿耿于怀,他却已经做好了当兽医的准备。结果连兽医都没当上。毕业后被分配到蓬溪县肉联厂,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肉猪的屁股上戳一个“检疫合格”的章。在给无数个猪屁股都戳上青紫的章之后,大舅愤怒地考了司考,居然考了遂宁市第一。然后就调动到司法局工作了。
大舅觉得兽医这项技能不可荒废,于是把衣钵传给小舅。然后,我小舅就成了新星乡著名的猪医生啦。
好,故事就从这里讲起。
小舅背着猪医生的包包,悬壶济世,阅猪无数,终于阅成一代养猪能手。自己家里养了十多头猪,公母,老少,黑白,一年生多年生,兼备之。
每年初,春天来了,又到了骟猪的季节···
小舅就把几十只小猪从圈里赶出来,让我和表妹帮他抓住猪耳朵,他则用一把酒精淬过的小刀,在猪屁股上划一刀,刀尖一掏一挑,猪宝(也就是猪睾丸,嗯)欢快地滚在地上,这只猪就太监了。再打个猪耳环,即猪耳朵上的免疫环,就证明这只猪是健康的啦。从此山高水长,柴米油烟,只会长肉,不会再分泌恼人的性激素了。
小猪虽然都还没过过叉生活,但还是会尖叫着反抗。我和表妹就抓紧猪耳朵,学猪叫···以为这样可以让它们安静下来。
也许就是这样,我练就了学猪叫的神技。实践是检验我学得像不像的唯一标准,一次大人不在家,我和表妹迎来了一次实践的机会。
那天,我突然发现,除了猪之外,牛马羊(对,我还骑过羊···我都骑过),于是就和表妹决定骑猪玩玩。我爬上猪圈,站在猪圈门上,让表妹把门打开,把最大的一只猪赶了出来,是一只肥猪的中型猪,有两百多斤吧····
猪从圈门里走出来那刻,我就飞身跳到它身上,沉着冷静,英勇无比,然后像抓缰绳一样,紧紧抓住了它的耳朵。那只猪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直驮着我飞奔不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猪真的跑好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禽兽放我下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只神兽驮着我猪圈一口气穿过院坝,跑到了大路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前面开过来一辆拖拉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撞车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
然后,我终于临危不惧,学了几声猪叫,不知道这个叫声在猪界意味着什么,不过,还好,总之,终于,它停了下来。然后,9岁的我,扯着这只两百多斤的生物的耳朵,回家了。
我骑猪的四点感受:
1.在我骑过的生物里,猪跑得最快,然后,羊>牛>马;
2.猪身上的肉很结实,就是猪里脊那块吧,一点都不软,猪毛略扎人;
3.骑猪和骑羊的区别在于,骑猪时,你必须把腿张很开,骑羊时,腿可以自然下垂也不会碰到地上呀;
4.学会猪叫是骑猪的必备技能。
然后,再来说说学狗叫。
其实高中以前学得只是略像。一次在乡下,我与一只长毛黑狗狭路相逢,那狗生的,端得是高大威猛,狗眼里放射出贪婪饥渴的光。把我吓得嘤嘤嘤····它并不咬我,只是一直怒视着我。据说,这种情况一定不能跑,狗专门欺负胆小的人。小时候被同学家的狗追着咬,我走投无路爬到了一直得跟电杆似的柏树上···不,我绝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于是,我也怒视着那条狗,希望可以把它吓走。僵持了十多分钟后,它毫不畏惧,朝我狂吠起来,那条狗个子大得足以把我奸尸然后吃掉,我真的要哭了。周围一个大人都没有,我怕俯身捡石子时他就冲过来咬断我的脖子···(嗯,我想象力真丰富···)
可恨的是,它就是一直叫一直叫,不进攻也不后退,我怒了,来嘛你妈来咬死我吧我个狗日的,不就是狗叫吗你妈谁不会啊····狗使神差地,我也冲它叫了几声,依然,不知道,这几声在狗界是什么意思。不过,幸好,总之,它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突然泄气了似的,灰溜溜地呜咽了一声,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了高中,我发现了一个学狗叫比我还像的家伙,就是冬瓜。有一天课间,她在走廊时一时兴起叫了一声,整层楼突然都安静了,年级主任从办公室冲出来,“你们哪个把狗弄到教室来了?简直不像话!”
哇,冬瓜你是我的偶像!!!
然后,我就像冬瓜拜师学艺,勤奋刻苦地学习。冬瓜不愧是个好老师,她点拨我,大狗和小狗叫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大狗呢,嗓子就要粗些,叫得也快,学小狗,嘴巴不能张太开,要像发儿化音那样,有一种呜咽的,委屈的,毛茸茸的感觉。
学得差不多可以出师了,我跟冬瓜每天走在县中的路上,就汪汪汪,汪汪汪地交流。睡前在走廊叫几声,像俩小狗在打架。宿管就挨个的敲门检查,“我给你们说哈,个人把狗交出来,抓到连人带狗给你们邀出去···”我俩躲被窝里笑得瘫软,全寝跟着一起,压低声音坏笑。
然后,就到了夏天,那个我永生难忘的夜晚···
晚自习后,我俩一起去操场玩儿。玩累了,脱了鞋拎回去。走到篮球场外的小坡上,我们突然听到一声狗叫。哈哈,我就回叫了一声。然后,又有一声狗叫。冬瓜也来了兴致,激烈地回叫了几声,汪汪汪。几只狗又叫,呜昂~~呜~~汪汪汪···
我和冬瓜都兴奋起来,一起朝着山头叫起来,听声音那群狗都在那儿。我们学校旁有个砖厂,里面养了几条壮硕的大狗。在砖厂和学校后面的山上,常年有一群家野难辨的狗出没。也许是砖厂的狗和野狗成天厮混出来的杂种吧~
那晚我才发现,冬瓜的嗓子里,简直有一个狗叫的云储存库,什么年龄和状态的狗都有,只听她一会儿公一会儿母一会儿欢快一会儿悲伤地吠叫着····我崇拜地要哭了。
那个小坡靠近男寝,男生们都站到阳台上来看热闹。真的,可能很难相信,一般人不用心听,根本分辨不出来这是人叫的(哎好像骂人呀我去···)
正当我们跟对山歌一样,叫得欢快时,我突然发现···不好了····
学校跟砖厂本来有一道围墙隔着的,不知道那群狗是跳过了围墙还是围墙本就坏了···它们居然,正在,从山上冲下来,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十多只大狗啊救命啊!!!在砖厂的大灯下看着,跟月圆之夜的狼人一样啊,一边跑一边狂吠不止···不知道它们是要求偶还是打群架,我跟冬瓜肯定都要满足不了啊。
冬瓜看着那群冲下山的狗,吓呆了。倒是宿舍的男生们,吹口哨的,欢呼叫好的,鼓掌的,热闹极了,整栋楼都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我一手拎着鞋一手扯着冬瓜的衣服,什么都顾不上的跑。那群贱狗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眼看已经要跑到小坡上追上我们了。狗大爷啊,我们真不知道我们叫的是什么好吗,叫着玩的好吗求求你们大人大量啊·····男生们叫得更欢了,有一个我毕生难忘的贱人,居然一直拿手电照我们,日,你以为是追光灯吗?有个男生大吼到,哈哈哈,让你们学狗叫!冬瓜一边跑一边回头说,我!日!你!妈!···我们跑到女生寝室门口时,那群狗已经紧追不舍的跑到了男寝外。我已经喘得不行,她肺活量真好呀····到寝室的路,从未觉得如此漫长···
我们一把推开大门,女生们都在楼管处吹头发,看着俩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激动过度拎着鞋的奇怪生物···我们顾不上丢脸了,天,劫后余生重返人间就是这个感觉···呜呜呜。
后来啊,我们就很少学狗叫了。
再后来,我念到大学,冬瓜工作。我大一上的元旦,冬瓜嫁人了。她老公据说是一个工头儿,在俄罗斯做劳务输出的,俗称,搞装修。
到大学,我这俩技能就荒废了,表妹再不会帮我赶猪,冬瓜估计也快捏着嗓子逗宝宝吃奶了吧。冬瓜给她老公表演过学狗叫?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我一直觉得她老公长得,真是,奇丑无比。诶。
偶尔有什么比赛需要才艺展示而我技穷,或者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想放声歌唱,我就想起了我骑猪狂奔的那个午后,或者被一群狗追逐的那个奇幻的,美妙的,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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