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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生活》引起的反应,实在超乎我的预料,特别是在豆瓣上,许多网友给出各种回复,也提出一些问题。我看到应该是针对这篇文章的批评,大意是贩卖廉价价值观容易获得认可,而过后这些文字将很快被忘记。无论如何,我要警醒自己的文字。但我不贩卖任何价值观,不管是廉价的还是高价的,我写这些,只是在我在人生的这一阶段所感受的和思考的,既没能力也没有权利给出任何准确的答案。因此,我没有就任何质疑做回答。其实我们都清楚得很,没有任何一篇文章,可以穷尽所有情况,我只是写出自己眼中的世界,然后期待着看到相似景象的人们传达认同,也期待着看到不同景象的人们给出其他侧面。每个人,都不过是这个巨大拼图中的一小块。忘记和记住,并不是唯一的评判意义的标准,我不担心任何一个字速朽,也仍然欣喜于它们被许多人看到。又或者,总有几个人在认同或反驳的同时,重新体会了什么,思考了什么。无论这个“什么”是什么,只要是关乎自己和他人的,都可能在推进着彼此的生活。我想,这是对一个普通写作者最好的馈赠。
事实上,正在写下的这篇和《别人的生活》是同一篇文章的两个侧面。不仅仅是对别人,我们(当然包括我)对自己的生活,也在忙碌和麻木之下失去了实实在在的关心,越来越多地生出僵硬的茫然和冷漠。人们以已经越来越疏于去探索自身,又或者厌倦了对大时代下的小我的不断认识,除了活着,也只是活着。人对自己的认识,确实是一件漫长而没有最终结果的路程,仿佛是一辈子都在盲人摸象,会有许多个时刻,你都觉得触及到了自己的边界,了解到了隐秘的真实,以为这一头大象尽在掌握了,但很可能只是转瞬之间,一件你从未预料的事情发生,一个超出日常的感觉迸发,一个灵魂里不知所来的闪念,你就又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陌生的一部分,从暗影中走来了。
我们只是在不停地摸着自我这头大象,一直到死。而且,不管我们多么努力,也只能摸到满手的细节。我看到网友留言,说《别人的生活》太长了,表达一种不满,我可以理解,但无法赞同,这篇和以后的许多文章,一样会很长,或者又臭又长。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对长多么推崇,而是我对除了诗以外的简短,都抱着潜在的戒备。啰嗦固然不好,但也胜过言不尽意的简略。我很担心概括和提炼本身对真正要表达的内容的破坏。
一个同事看了《别人的生活》,几天之后,我们吃午饭的时候,他说:我今天早晨来上班的路上还在想,你写的其实就是四个字“仁者爱人”。我想了想,说:你说的也对,可是问题就在这里啊,我写了八九千字,你用四个字就说完了,这不是太简单了吗?如果真是这样,我直接说四个字不好吗?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几个词,能够传达出许多真知灼见,但也许它们省略掉的东西,恰恰才是更重要的。
我是一个经验主义者,在日常生活里,我把细节看的很重。我们所有的人生,也就是通过这些不经意的生活细节连缀而成,所有的痛苦和欢乐,也都是这些细节的累加,如果说一个人的一辈子犹如一部长篇连续剧,我想,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一生仅仅是一个故事梗概,这就像没有人愿意把朝九晚五的辛苦劳动仅仅化约为“工作”两个字。总还有些别的什么,超出最简洁的化约之外,我想没有人愿意做那个可以被随意做除法的数字。
前一段去体检,B超检查时,医生把一些滑腻腻的液体涂在身上。
喝酒吗?他问。
喝,我说。
那就对了,他说。
怎么呢?我问他。
脂肪肝,少喝酒。
哦。
从B超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这样的对话在去年也曾有过,心里一惊。我们似乎总是在被告知身体有某种程度的问题时,才会后悔自己做的事:我为什么要喝酒呢?我为什么不多多锻炼呢?我为什么要吃路边摊呢?我为什么总是喝冷饮呢?这个问题可以无限地问下去,直到把你所有的世俗快乐都连根拔起。但是老有一种想法根深蒂固:我只喝一点,没事吧?我就一天没去锻炼,无所谓。不吃路边摊,吃什么呢?然后,我们只能开始选择:是掩耳盗铃还是从此改变?我想,大多数人,可能都会在一段时间内保持一种积极的姿态:早起,多吃蔬菜水果,抽空锻炼,等过了些日子,这些生活习惯会一点一点地重回你生活里你。人们常把选择看做是大事发生或关键时刻才有,可我越来越觉得,每一个细小的选择,都并非无足轻重。所有的生活细节都在形成我们最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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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到不该摸东西,或者摸不到理想中的东西,又该如何?
在许多文字里,我都提到过自己高中的经历,混沌三年,然后复读三次。因为学费的压力,因为不想再承受一次复读和高考的历险,有一次已经到了大连的一个税务学校,甚至在那摸爬滚打军训了一个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学。击败我的,是一个算盘,在税务学校的学生每个人都需要的一个学习工具。当同学把算盘发给我的时候,他说:“以后你一辈子就离不开它了。”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惊恐,这对我来说太可怕了,晚上做梦,梦里总是噼噼啪啪打算盘的声音。我决定退学。那时候,我对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多么清晰的规划,或者说,我并不确切知道自己要选择什么,摆在眼前的道路很少。我没有好选择,只不过是拒绝了一个自己以为更坏的选择。十几年后去回想,我可以说当时的选择是明智的,虽然我无法确定如果没有退学,现在会不会过得更好。
我们通常以为,人生是一个多选题,在给你的诸多选项中,你选择了什么,也就会成为什么。对大多数人而言,选项也许确实不少,可最终可选的却总是有限,又或者你所有的选择,如同决定吃哪一种口味的方便面一样,始终被限定在一个可怜的范围内。比如在农村,选择读书还是选择种田?这是一个标准的选择题吗?我想不是,两个选项从来不是对等的,总是有一个处在更强势的位置上。有人想选读书,但他只能种田。也可能有人想选种田,但最后却读书了。
上初中时,大概正是处在所谓的叛逆期,当时的我曾坚定地以为,种田的人比念书的人要自由得多,无需按时按点去上学,无需写作业,无需听老师的话。那时住校,离家约四十里路,每十二天放两天假。每一次假期临近结束,必须马上往学校走时,我痛苦之极,甚至有好几次跟母亲说:妈,我不想念书了。母亲自然不会答应,但即使现在让我回到十几岁的时代,我恐怕还是会有这种想法。现在想来,没有做这种选择,可能是一种幸运。但是我小学的伙伴们,有许多就通过这种方式,退学了。他们回到家里说不想读了,他们的父母就说,不读就不读吧,回来帮家里干活,就回来了。我的一个堂姐就是如此。随后的几十年里啊,她常常责怪自己的母亲:“我说不想念书,你们就不让我念书,你们为啥不坚持一下呢?”她的责怪是有原因的,和她同班的另一个姐姐,经历无数波折,最终还是考走了,现在是一家国企的职工,住在城里。而退学的堂姐,则只能四处打工,把人生的全部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所以有时候,并不是我们选择道路,而是道路选择我们,会有很多种我们不甚清楚的力量,把懵懂的我们推到路口,我们就沿着一种惯性,糊里糊涂地走下去了。
选择真是一件细小的事情,一件自我的事情,就因为这些细小选择,我们走向了不同的风景。我现在的住地离单位并不远,坐地铁和公交车,都还算方便。路途很近,但我还是会早早起来,走到地铁站,坐地铁,基本上总是第一波到单位的。我这样,并非是何等敬业,而是更愿意有一段不那么拥挤的路途,这个路途上,我能看书,也能胡思乱想。而有的人们,则愿意忍受人流拥挤,只为换得早晨可以多睡一会,养精蓄锐。这是两个同等重要的选择,同等的,我们通过最适应的方式,为自己选择的路途赋予意义。对我而言,这一段路程已经成为习惯,而我已经融进了这一习惯之中:在地铁里,捧着一本书,你会觉得摇晃的车厢,飞驰的窗外风景,还有身边进进出出的睡眼朦胧的人,也几乎就是我们一生预演。
只能是如此,我们选择了一条路,不论它是怎样的,但要时时想着它,为它赋予属于自己的意义,路总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在走,但这意义,却只属于你一人。这就像另一个选择,毕业之后,考研还是工作?留在北京还是到其他地方?我的一些初中的同学,大部分是读了中专或大专的,现在县上上班,过得都很好,开三十几万的车,工资比我高,还有许多其他收入。我每次回乡和他们聚会,他们都要对我在北京生活的辛苦表示出一些不理解。他们有理由不理解,因为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上午八九点钟上班,下午两三点上班,四点钟就呼朋唤友计划着到哪儿喝酒,到哪儿唱歌了。这样的例子,我们实在能举出太多来了。但如果让我的生活和他对调,我还是不愿意,这忙和疲惫之于我,如同悠闲闲与富足之于他们,在本质上是一样的。表面的区别只能证明一件事:你只能选择你的路,而不是别人以为的路。这甚至不是各有各的好处的事,它甚至不涉及到好处这个词,而只和你觉得在哪儿更为心安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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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快女以来,有一句话几乎成了电视上的流行语,“我的梦想就是站在舞台上……”,在无数的选秀节目现场,人们都会听到这句话。我总是有疑虑:他们是否真的这么梦想,亦或是仅仅把梦想当成是一个标签?你的梦想真的是站在舞台上唱歌吗?如果是,换一个舞台,一个没有电视,没有粉丝,没有灯光的舞台,你还会如此激动吗?在“梦想”泛滥的时代,梦想也许是另一种东西,它更多地只在你心深处,是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对于普通人来说,梦想没有想象得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生活在你梦想之外的世界。也许,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都很难去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但也只能如此。
我是一个编辑,这不是我最理想的工作,但我努力让自己自得其乐。我的自得其乐,源于我把自己划定在一个隐形的圈子里,不是因此寻找安全感,而是因此寻找存在感,它让我在被各种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同时,能保持一种内心的稳定,这是唯一可抓住的稻草。常有人问我,你为什么不向某某人约稿子?我不好直接回答我不想约。事实确实如此,可能是我个人不喜欢他或她写的东西,可能是我恰好从某处知道了一点他的事情,而这事情于我是不可原谅的,可能仅仅是这个人本身让我有距离感,也可能是他的立场和我实在对立。我没有什么职业梦想,只是希望自己做的每一本书都是有感情的,至少我对它有感情,愿意把许多的心思花在这上面,然后为这些心思的实现而欣喜。这已经是一种理想状态了,我还做不到所有不喜欢的书都不做,一旦因为某个原因而不得不做,我只能把它当做一件把标准化的产品,尽职尽责地完成。在我心里,对这些白纸黑字有着清晰的分类,我很清楚哪一些浸透着心血,而哪一些只是充斥劳动。有些书,我知道会比现在的一些书赚钱,我也知道通过一些关系和手段,是有机会签下来的,但是我本能地缺少这种积极性。仅此而已,只是希望将来在捡寻自己某一段时间的生活时,可以微笑着自语:嗯,不错,你这一段干的大部分事,都不会让自己觉得无聊和后悔。
从生活的角度上讲,我们所有人都一样,希望拥有美好的自由,但在面对一些东西,选择或者不选择的时候,总还是有着坚持。这些选择甚至完全和大是大非无关,好好活着,但同时也不伤害到心里面那个小小的我,脆弱的我,才是最好的。这种想法,大概是愚蠢而无谓的,可是每个月,每一年,然后是十年二十年,等它累积到真正老去的那一天,就会变成内心的珍宝,藏在生活的记忆中闪闪着温暖的光。每一个人老的时候,除了别人的关心和照顾,都更需要这些自己从年轻时就点滴累积起来的暖光,它既是温度,又是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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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之前,总有人问:你确定吗?或者如电视上所看到的,在西式婚礼的现场,总有神父问双方:你愿意吗?确定和愿意,大概不仅仅是一种形式的完整性,也不仅仅是一句承诺,它可以代表着你对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的选择。在许多时候,我们和另一个人开始全新的生活之前,并不确定知道即将来到的是怎样的日子,因为此前它只能是想象,而想象通常是浪漫且美好的。爱情,有时候像是婚姻这部大戏的宣传片,把所有的噱头,所有吸引人的点都暴露给你,把你裹挟进去。但真实的婚姻,普通人的婚姻,则是是一部冗长的电视剧,你别无选择,只能按照生活的逻辑和它给你编排好的剧情往下走,既不能后退,也不可快进,它是一种缓慢的匀速运动。选择一个人,也就选择了一种妥协的方式,一种商量的口吻,一种讨论的可能。
如果婚姻是如此,那孩子呢?要不要生孩子?
这在太多人那儿完全不是一个问题。人们大都是自然而然地结了婚,然后就自然而然地生了孩子。一个或者多个新的生命,就这样不由自主地来到人世。我结婚之后,也面临这样的问题。母亲说起这件事,总是讲:哪有不要孩子的?我的犹豫,在于我不希望自己只是凭着一种生活的惯性和冲动而去创造一个新生命,要知道,你可以选择,但他是没有任何选择权的。我听到有很多人说:小孩多好玩啊,生一个玩玩吧。我不知这话到底有多少虚实,但我对这种态度抱有疑虑,我们因为他好玩才把他生下来?还有的人说,生了孩子,夫妻两个人的关系就稳固了,不会轻易遭受危机了。在现实中,确实有许多例子证明这一点,影视剧更是不厌其烦地用孩子来做道具而实现破裂夫妻的复合,但也有更多的例子表明,夫妻关系不好甚至离异,造成了孩子人格的缺陷。我总在想,一对父母,如果决定要创造一个新的生命,应该只是想创造这个生命,为这个生命本身而激动,而不是为其他目的。
事情可能会像沙漏一样,一面的沙子流完了,就要被倒转过来,当孩子渐渐长大,他也许就成了有权选择的一方。因为很多原因,经常回师大,在师大北门外的小街上,有一个旧书店,开了很久了。原来是收旧书,卖旧书,兼出租图书,现在则不再出租图书了。我只要坐车在北太平庄下车,一定要到小店里去转转,淘几本旧书。看店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总是很谦和的笑着,告诉你一本书五块,或者六块。夏天时,她通常拿着一个苍蝇拍,一下一下漫无目的地拍苍蝇。
有一次,我蹲在地上翻书,看店的老太太和另一个老太太聊天。两人说着说着,感慨丛生了,各自抹着眼泪,哭诉彼此的生活。那一刻,我觉得满屋子的旧书也没有她们的心苍老。看店的老太太说:“你看我们,开着这么一个赔钱的书店,可谁让孩子喜欢呢?”两个人长长地叹口气,然后是长久的沉默。我不敢抬起头来看她们,也不敢弄出半点声响。我极担心一些不适的举动,会让她们的悲伤显得尴尬或不好意思。后来,我听朋友说,这个旧书店是他的一个同学开的,母亲帮着看店。赚钱吗?似乎也难。
每一次去那儿,老太太的那句话,都在耳边盘旋:开着这么一个赔钱的书店,可谁让孩子喜欢呢?我没有细问朋友,他这位同学到底是喜欢书,还是喜欢书店,不管他喜欢什么,他似乎都在用一种虚妄,把母亲牢牢地拴在的了方寸之间。老太太应该是不读书的,把一个并不读书的老人,困在满是陈旧气味的平房中,似乎是一种残忍。如果这个故事的一切如真,我不知道,这个儿子是否想过,他的选择定格了自己母亲残余的人生。我真希望这个书店是赚钱的,只为了老太太每天打烊结账的时候,因为盈余而生出的那些微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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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对十几年的朋友,曾遇见过一件事,这事情在中国似乎很日常,但却令我时常想起,越想就越觉得,它也许并不那么日常,它反而是我们活着的这个混沌的世界的一个通气孔,一个透视镜。
有一次,这对朋友要去给别人庆祝生日,特意买了一大束勿忘我,但在进地铁站的时候被安检截住了,理由是因为一种叫做“茉莉花”的花,所有的花都被禁止带进地铁。这束本来仅仅是作为祝福的花,被当成某种类似于炸弹的危险物,我想再也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了,这束花和它的命运,几乎可以作为若干年后人们理解这个时代的一个隐喻。朋友有着自己的顽固,仍然坚持带着花上车,几经交涉,最后地铁工作人员复印了他们的身份证,才允许他们通过安检。我既可笑于无坚不摧的钢铁对一束鲜花的恐惧,又感动于朋友对带这束花上车的坚持。
我们来做一个极端的设想吧,假如那一天北京城的几条地铁线里,地铁中数百万人的熙熙攘攘中,因为某些人无妄的恐惧,有且只有这一束勿忘我,这是什么样的景象?又是什么样的悲剧?这一束花在拥挤的人群中,该是如何的孤独、脆弱,又该是如何的倔强。倘若那一天的北京地铁,连这一束花也被消失掉,那是不是这个城市许多年以来最大的悲哀?我在心里,许多次感谢这两位朋友,因为面对被拒绝的鲜花,他们选择了坚持带着它。这种坚持,我想从各种意义上讲,都是需要的。如果有一天,你也遇到这种情况,请带着你的鲜花或别的什么,穿过一个巨大国家的巨大城市的钢铁丛林,抵达那个过生日的人身边,没有比这更有意义的礼物了。
这些所有的每时每刻的细微选择,汇聚成我们人生的一条河流,也可能,他们不是水珠,而是尘埃,在被外在的风鼓吹起来之后,形成恼人的沙尘暴。有人选择了将鲜花带进地铁,而有的人,则选择了把权力带到人群。前几天单位在万圣做活动,我和几个同事提前过去,活动开始前,我在门口收银台附近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短袖的军人,怒气冲冲地对着收银员说话。他似乎在表达某种不满,而这不满,来自于人家通行了很久的规定,大概是第一次办卡买书不打折之类的。他在问凭什么不能打折,却不认可解释。收银台的旁边,书店的一位员工在给他买的书打包,军装男子趾高气昂地说:你小心点,别给我弄坏了。打包书的员工有些惊愕,也有些不知所措,两只手摩挲着包装纸,没说一个字。我没有继续看下去,这场景实在令人愤怒,但却又无能为力。我几乎要确信,一个这样的人,哪怕他读了再多的书,也无法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他们真是被特权惯坏了,而被特权惯坏的人,都选择成为一个蛮横的人。这种例子无需再举,他们几乎在每个地方横冲直撞,目无一切。
微博上经常有一些求助或者说起某某孩子被拐,请大家转发的帖子,每次见到我都会转发,之后也有人从我的微博上转发出去。有几次,后来证明这些帖子中的事是子虚乌有的,有人因此在网上批评我太容易轻信。我想这里有一种很奇怪的逻辑,当一件事发生,需要大家去关注的时候,绝大部分人是没有能力也没有渠道去证实它的,但我们是不是就什么也不做,只等着它被证实之后再说?悖论就在于,正是因为无数网友出于善意的转发,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它才能进一步被证实为真或者为假。
前几天,母亲回老家之前,我带她到超市去买些路上用的东西。从超市里出来,路过一个天桥时,天桥下有我们见惯了的乞讨的人,母亲看见了,毫不犹豫去走过去把手里攥着的几块钱硬币投到他的箱子里。那一刻,我有一种要去拉住她的冲动,我想告诉她,这个人可能是个骗子,是个职业乞讨者,他一天要到的钱,可能比你种田一个月的收入还多。但我很庆幸自己还是忍住了,母亲回转身的时候,我看到她眼里有了一种心安似的淡定,仿佛做了一件本就应该做的事的轻松。我想,我爱她,不仅仅因为她是生育我的人,还因为她一个农村老太太的本真的善良。这样的母亲,在路上总是令我担心,可在心里却又总是让我充满感激。没错,任何人都不应该把本能的善心,当成一种愚蠢来批评。我们选择去相信,之后被证明可能是错的,是谣言,但这很可耻吗?我并不觉得,选择信的时候,我们以诚挚之心去信,当得知它是假的,再去改掉就是了。相信错了一次或几次,并不应该成为再也不信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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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吧。
无论我们的选择有多少种,最后,我们还是会走向和变成那个唯一的自己,因为所有的选择,是以你对它的实现为终结的,在它到来之前,我们只能默默走下去。
眼睛里有别人的生活,且清楚自己的道路,这是我在这个阶段能想到的一个真正成熟的人所该有的两个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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