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十九年之后,终于回到巴山蜀水作短暂停留。
一个多小时的云路,飞渡的岂止是脚下的千山万水,承载的又岂止是十余年久久难以割舍的魂牵梦萦。
江南江北,黄河内外,早已习惯了浪迹和沉浮,早已分不清何处是异乡,而哪里才是故乡。异乡的屋檐下,有我家园的殷殷挂念,故土的小窗前,却是客枕的灯火阑珊,唯有这雨夜,每每陪伴在漂泊的岁月,唯有这雨打芭蕉的声音,始终萦绕在心头。
今夜,依旧是雨打芭蕉,淅淅沥沥的蕉影依旧当年离乡前夜一般地摇曳在窗前,同样的万籁俱静里,依旧是同样的辗转难眠。
落寞惆怅的记忆里,雨总来自唐朝的杏花江南,沾湿清明节里可以醉眠的酒旗,初歇在寒蝉凄切对长亭晚的木兰舟边,最后点点滴滴,星星洒落在僧庐下蒋捷的宋词里。
这巴山夜雨,想必从女娲造人那一刻起,就一直满载了思念,哗哗从芭蕉叶上流淌,漫过秋池,流到夜雨寄北的诗里,浸透李商隐的整个西窗,却浇不灭心中那盏临轩的烛光。蓦然回首,千年未剪的烛泪已锈满历史的青铜,唯有尘封的烛心弥久愈新。
这巴山夜雨,一直哗哗从芭蕉叶上流淌,从故乡到异乡,从青春到白头。蕉影摇曳,摇去游子,摇来过客,而我始终漂泊如浮萍,从峡江到湘江,随波逐流在人生的岁月。
人生是怎样的匆匆和无奈,简简单单一句“掉头一去是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雪满白头”,却需要远隔了多少时间和空间,却需要沉淀了多少思念的煎熬,才能真正体会?
闭上眼睛,挥不去芭蕉树的影子,蒙上耳朵,捂不住峡江水的号子。
罗衾太薄,从李煜写《浪淘沙》那天起,就已经耐不住五更寒了,乡愁太重,梦里也知身是客,见亦难,别亦难。
寐亦难,醒亦难,风,你依旧微微地吹吧,雨,你依旧慢慢地摇吧,让这不尽的峡江水,在我的心上缓缓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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